(一)
近据官媒报道,广东乌坎村“少数不法分子不断以制造谣言、恐吓辱骂、威逼利诱等手段蛊惑煽动、策划和要挟组织部分村民非法聚集,扰乱公共场所秩序和交通秩序……社会影响恶劣。……当地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曾经耐心劝阻,但村民仍然目无法纪,一意孤行。警方为维护广大群众利益,恢复正常生活秩序,依法采取行动。”
这样口气的宣传我从小到大已经听过不少次。七六年天安门运动、八十年代几次学潮,每次都听到。每次换个主语即可,别的内容都一样,最后对主语的处理办法也一样。这宣传的真实性如何,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这宣传有效。党喇叭为“对越自卫反击战”造势时对我就很有效。开打前,言说中国边民如何被欺负,人民日报社论标题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时我古文底子不够,怎么也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可忍还是不可忍?这是个选择疑问句吗?这可是党报第一次征求读者的意见。枪声一响,杀敌新闻铺天盖地,杀敌归来的个个成了英雄,到处巡回作报告,爱国歌曲《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飘满大街小巷。听得我心潮澎湃。
后来亲身经历了八九年那一次,再与喇叭里传来的声音对比,才发现我多么天真烂漫。从那时起,我也开始意识到,每次喇叭声讨某个人群,知道真相的毕竟是少数,相信喇叭的从来都是多数。并且,知道真相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少,或者说,不知道真相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多。一个例子是八九年北京发生那么大的事,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几个知道。
这些事让我越来越感到话语权的重要。有了话语权,我就是正义、主义,反我的是蛊惑、煽动、谣言、影响恶劣。话语权就是教训对抗者、教育围观者的权力。围观者很容易被操纵,多说几遍,他们什么都能信。
若是得罪了有话语权者呢,第一个遭遇就是被抹黑,如乌坎人、八十年代的几拨大学生和知识分子、现在《新闻联播》里的痛哭流涕追悔莫及者。抹得够黑了,处理起来就容易了,有时候是橡皮子弹,有时候是真子弹,都合法合理合情,膛里上哪种要看有话语权者当时的心情。中国那句古话“士可杀而不可辱”我觉得是一句完全不考虑中国实际情况的废话:不辱你,如何为杀你正名?能辱人者方能杀人。不辱而杀人者是傻瓜,离刑场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