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迅的文笔实在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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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登之死使全球的反恐进入「后拉登时代」,对国际反恐而言,这只是一个顿号,未来的反恐将更险恶。根据反恐专家评估,拉登的继承人,尤其是也门籍的奥拉基,由于说英语,并擅长在美国本土招募恐怖分子,且善于利用网络宣传自己的观点,将使日后的恐怖活动「本土化」,本土恐怖主义将成美国心腹大患。基地组织活动的支撑点已扩展到四个,包括南亚、北非、索马里,以及伊拉克和也门为主的阿拉伯半岛。
奥巴马终于击毙奥萨马(拉登,Osama bin Laden)。震惊全球的九一一事件十周年前夕,拉登「符号」终结,国际反恐斗争步入「后拉登时代」,这一斗争必将更为险恶。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十年,老鼠的心态会比猫好。让美国郁闷的是,老鼠总会适时露一下面,或羞辱一番美国,或鼓动一下分布全球各地独立活动的小鼠,每次都逗得美国及其盟国恼怒不已。如今,标志「拉登」符号的老鼠被美国雄猫灭了。各地小鼠的思维视角和行为方式较「英雄」老鼠时代更为复杂多变,它们愤怒了,蠢蠢欲动,誓为老鼠「英雄」复仇,形势不容乐观。拉登之死,对拉登而言,是一个句号,但对国际反恐而言,只是一个顿号。
美国用了十年时间,花费一点三万亿美元击毙拉登。美国当地时间五月二日,美国完成了对拉登尸体脱氧核糖核酸(DNA)的检测,证明其确为拉登。此前,美方从拉登家人处提取了DNA样本。检测结果表明,两者「百分之百?合」。拉登被击毙后,尸体被移往美国「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在按伊斯兰传统举行四、五十分钟的仪式后,拉登尸体被装入加重袋内,而后放入大海。为防止拉登葬身之处成为其追随者的朝圣地,美国没有透露将拉登尸体葬入何处。不过,据美国媒体报道,拉登的海葬点是北阿拉伯海。茫茫大洋,何处寻觅?
拉登毙命了,但全球与恐怖主义之战的难度却没因此降低,更大考验在后头。拉登死后翌日,「近期可能掀起一股恐怖袭击和爆炸狂潮」的舆论,在全球回响。一个伊斯兰圣战组织的网站刊载「基地组织」(盖达)声明,称任何人如果认为拉登死亡会导致伊斯兰圣战结束,都应该「多想想再说」,「雄狮依然是雄狮,我们将继续沿着奥萨马(拉登)的脚步继续前进」。索马里极端组织也警告,拉登被击毙只是「圣战揭开序幕」。十年反恐,基地活动的支撑点已由原来的南亚扩展到四个,包括南亚、北非、索马里、伊拉克和也门为主的阿拉伯半岛。
不久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和国土安全部长纳波利塔诺都说,美国本土面临的恐怖威胁在不断上升,为此美国调整了其恐怖威胁预警级别方式,由原来五级预警改为两级预警,预警体系变得更为切实和更具可操作性。当奥巴马宣布拉登遭「精确攻击」而身亡的讯息后,美国国务院随即少有地发布全球旅行警告,提醒美国公民,凡出国旅行或在境外居住的美国公民需提高戒备,要求政府在全球各地的机构保持「高度戒备」,防范因拉登之死而引发反美袭击。拉登死讯传出当天,欧洲多国担心早已在欧洲单独行动的恐怖分子会施以报复,纷纷加强安全防范。英国政府命令所有驻外使馆检查安全保卫情况,要求在海外的英国公民保持警惕,数百万英国人将面临更严格的安检程序,之前在三个机场使用的全身透视扫描将推广到英国所有机场。欧洲一些机场和驻外使馆等也提高安保级别。开罗机场也随即加强戒备。近期中东地区普遍面临政治局势动荡,局面必将更难预料。
拉登,作为恐怖活动的一个头目,其实在他被击毙前,他的使命已经完结。近几年,拉登透过视频、录音的讲话表明,他的实际意义已成过去,更重要的只是精神领袖的象征而已。拉登说过,他是「死了比活着还重要」。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张国庆接受访问时说,从反恐的角度看,拉登在死前就已经不再是美国最大的安全威胁了,此前,拉登已「让位」给奥拉基(Anwar al-Awlaki)。而基地组织的二号人物扎瓦希里(Ayman al-Zawahri),动向也令人关注。二月九日,美国国家反恐中心( NCTC)称,美国安全最大的威胁不再是基地组织领导人拉登,而是具有也门国籍的伊斯兰传教士奥拉基。NCTC认为,奥拉基之所以取代拉登,是因为他擅长在美国本土招募恐怖分子。
美国的恐怖威胁上升
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反恐问题专家李伟也认为,据美国评估,奥拉基的影响力已超过拉登。二零一零年底到二零一一年初,对美国的一些恐怖威胁,包括圣诞炸机未遂、纽约时报广场的炸弹袭击,并非来自于拉登的策划组织,而是奥拉基在基地组织也门的分支策划的。美国还悬赏另外一个主要威胁人物,即在巴基斯坦的「伊斯兰圣战联盟」的头目克什米利。对他的悬赏金,并不低于拉登的悬赏金额。拉登死后,对美国而言,无论是本土的,还是国际上的恐怖威胁,都没有减小而仍在逐渐上升。
当下,「基地」组织已化整为零,分散到其它国家活动,因此「击毙拉登」只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胜利,对消除全球范围内的恐怖活动影响不大,拉登之死可能引发全球范围内恐怖组织的报复性袭击。张国庆说,拉登不是一个本土化的人,祖上在也门,他家在沙特,一个富人子弟。他痴迷于一种恐怖主义理论或极端主义理论,社会不公,先把你们家的财产分给穷人,这是最好的办法。据称,奥拉基会讲英语,可以与美国人直接沟通,还善于利用网络宣传自己的观点。高科技、国际化,对美国而言,更难对付,要比已逐渐演变成「符号」的拉登更恐惧。美国注意到了奥拉基所代表的本土化的袭击威胁更大,认为拉登更多的是一个符号意义了,退居二线。这个变化背后其实跟美国的反恐策略的判断有关。本土恐怖主义已成为美国心腹大患,那些堪称「美国通」的恐怖分子,更是美国人的肉中刺。
拉登被击毙之前,四月二十八日,美国政府安全团队高层,有一场近乎「大洗牌」的变动。奥巴马提名中央情报局长利昂.帕内塔接替罗伯特.盖茨出任国防部长。奥巴马提名美国驻阿富汗部队最高指挥官戴维.彼得雷乌斯为中情局局长,他的职务由美军中央司令部副司令约翰.艾伦接任;提名资深外交官瑞安.克罗克出任美国驻阿富汗大使,接替现任大使卡尔.艾肯伯里。现任中情局长帕内塔将成为一九九七年以来,首名「入主」五角大楼的民主党人。帕内塔现年七十二岁,生于意大利移民家庭,零九年初担任中情局局长,政治履历丰富。帕内塔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担任众议员,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担任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主席,力主削减联邦政府财政赤字。
张国庆认为,彼得雷乌斯这个人比较有思想,曾多次抱怨,说中情局太不「给力」,他换位之后,从一个需求者,变成情报供应者。换位思考会使他更来劲。有过实战经验之后,他更知道怎么去获得情报、筛选情报,怎么去配合前方的军事行动。张国庆说,「成功击毙拉登,看得出美国不仅在军事行动相当成功,在情报上也很到位。这可以解释刚刚发生的美国政府人事变动的意义。阿富汗最高长官当了中情局长,意思说,阿富汗、伊拉克这些反恐前线的情报工作非常重要。另外,中情局长又调去国防部,这也很有意思。表明美国在今后军事领域、安全领域对情报工作的重视。从这个意义说,美国反恐战略已经开始微调了。」
北京军事问题专家、《舰船知识》网络版主编宋晓军接受采访时说,帕内塔零九年初担任中情局局长,他一上任便开始在巴基斯坦追踪拉登,一零年八月就有突破,锁定了拉登生前住的这所大宅。奥巴马总统提名帕内塔出任国防部长,话音刚落,拉登就被干掉了,无论是从中情局角度,还是五角大楼角度看,他貌似都沾上了光。美国安全部门两个掌管都换了,中情局长当国防部长,阿富汗的最高掌管去了中情局,这个换人换得就很有意思。
美中情局长转任防长
据学者分析,帕内塔出任防长优势在于,政治履历全面,涉及国会、预算和情报领域。不过,他不是公众通常认为的典型国防战略家。奥巴马指定帕内塔为新防长人选,主要看中他服务预算和情报部门的经验。
宋晓军说,这次美国强攻突击相当成功,美国采用了确保成功的打击方式,情报甄别在打击中提供了关键作用。作为影响美国十年「国运」的拉登,显然不是很容易就能对付的。美国海豹突击队没有世人想象的那样完美。在突袭行动中,美国海豹突击队采用了相对求稳的方式。二零零三年美国打死伊拉克前领袖萨达姆的儿子乌代时,是由美军陆战队执行行动的,当时也没有采取活捉的方式。在如此重大事件面前,美国海豹突击队为了防止人肉炸弹,采取了较稳妥的、也相对安全的方式。如果袭击目标是活捉拉登,突袭的代价很可能很高。宋晓军认为,拉登之死能让美国人激动几天,但用不了多久,奥巴马就该关心失业率和经济振兴的问题。最终决定明年大选的还是国内经济问题。
宋晓军说,美国更多的是国内利益集团的争斗,布殊政府以杀拉登的反恐之事,养肥了二十一万从事国土安全的人,为此发了十四万亿国债,这正是奥巴马面对的严峻问题,美国发国债,对中国有间接影响。他说:「拉登击毙后,美国对中东乱局,比如利比亚、叙利亚、巴林、也门,美国会再做些什么,值得中国关注。中国经济发展大势是改变不了的,美国国内问题太多,奥巴马正焦头烂额,需急处理,对中国不太可能花太多精力,需要关注的是,美国在东盟国家与中国关系上,做一些挑拨离间的小动作。由于中国这个盘子太大,东盟国家也奈何不得,中国的姿态也很高。中国与日本,与韩国,与越南的有关领土、领海争议的炒作,中央都不愿看到。」
他认为,「九一一事件」发生前,一九九九年中国前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二零零一年四月中美南海撞机事件,中美关系处在低潮期。「九一一事件」发生后,无论中俄、中美关系缓和了。中国有疆独的分裂主义、极端宗教主义和恐怖主义「三种势力」,俄罗斯有车臣分裂恐怖势力,在阿富汗战争中,中国和俄罗斯给予一些支持。至于美国反恐扩大化,借反恐去干别的一些事,名为反恐,实干别的,这是另一码事。就反恐这事,中美之间没有差异。
宋晓军说:「拉登被击毙,是美国的一大胜利。美国已经把国内安全战略外延到阿富汗地区了。拉登死后,美国肯定会对自己的安全战略、全球战略做一番新的思索,会有一些政策性调整。」他认为,奥巴马在医保方案、国会预算争执、金融救市等问题屡受挫折之后,终于戴上一顶「完胜」皇冠。
北京社会学家、剧作家、《国际思想评论》(中文版)副主编黄纪苏,五月二日听了拉登被击毙的消息后说:「拉登终于死了,全世界都在庆祝。可造成拉登的社会原因全活得好好的,你们庆祝什么呢?已然由西方主导了五百年、没一年太平过的这个世界,仍在由萨科齐、贝卢斯科尼这些小丑兼流氓『主持公道』、越主持越像原始森林的世界,会好一些么?」。
他认为,继承并发展了数千年虎狼之道的当代资本主义,不可能给人类带来太平。投入苦难,产出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当美国一国消耗掉全世界能源三分之一的时候,罪行便记录了;当西方国家的男女轰轰烈烈减肥而撒哈拉以南非洲儿童饿得皮包骨头的时候,判决便签署了;当千百万劳动者毕生血汗被英美金融炒家席卷一空的时候,刺客便上路了。只要能量还守衡,仇恨就不会在沉默中灭亡。
早在十年前,这位创作话剧《切.格瓦拉》的剧作家黄纪苏就认为,美国历史短浅,苦难少经,上下无忧无虑,日久则养成骄横跋扈惟我独尊的民气,譬之顽童可也,譬之恶少亦无不可。但愿他们能够痛定思痛……被欺侮国家应该联合起来,恢复勇气和信心,去建立公平正义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这才是趋大利避大害的正道。拨小算盘,耍小聪明,借机称兄道弟以弭患,甚至参股入伙以渔利,与虎谋皮,与暴秦连横,则覆辙累累,殷鉴不远。
黄纪苏接受采访时说,在当代国际政治词汇中,「伙伴合作」、「和平发展」、「多元共存」之类,差不多成了弱者自慰用的语言器械。而「恐怖主义」则体现了统治者的舆论专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这个体制的「游戏规则」。中情局搞投毒暗杀难道不是「躲在暗处」?北约用巡航导弹代替地面部队难道不是「胆小如鼠」?美英战机炸毁医院、炸毁托儿所、炸毁清真寺、炸毁「他们珍视的一切」难道不是「针对平民」?还有那不肯签署控制大气污染国际公约的,算是「负责任」的政府么?还有那拒绝参加世界反种族歧视大会的,难道不算「无赖国家」么?
当拉登被击毙的消息传到中国,当日有不少网民在网络上如此留言:「基地固然可恶,美国人也不是啥好鸟」,「一个拉登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拉登站起来」,「拉登死了,恐怖组织会有一次大反扑」,「其实真正的恐怖组织是美国」,「强人杀了一个不听话的儿子」……不过,更多中国人却有共识:恐怖主义是当今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它已经成为人类社会面临的一大祸害,严重影响了人类的生命、财产安全,妨害了社会秩序和经济发展。
□ 《亚洲周刊》二〇一一年第十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