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印象画派史》,美国约翰·雷华德著,平野、殷鉴、甲丰译,岭南人校,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年4月第1版第1次印刷。书中第一页有“风雨一竹 ”的藏书章,他是1994年买的这本儿书。书中有不少句子用铅笔花了下划线,还有大量铅笔写的感悟语,貌似是个北大的学生写的,除了明显提出“北大的远大抱负”之外,字字句句都特“五四”,不知道用铅笔的是不是就是“风雨一竹”,反正给我感觉挺傻屄的。
  还是说这本书内容,很地道的历史书,除了最后两段话是作者自己的分析之外,全书都是史料的考证和堆砌,非常客观,东家长西家短的鸡零狗碎都按照时间顺序或者人物线索安排好了,读起来竟然还有一种小说的味道,了不起。而且遇到史料之间出现了矛盾的时候,作者还列出自己找到的全部资料,详细比较和论证,最后得到了一个自己的意见。所以这本书虽然没有中国人写的前言,只有作者的绪论,差不多是个洁版,不过读起来放心,舒服。
  我说“差不多是个洁版”,是因为这本书多少还是被人民美术出版社作了一些修改的,书中注释里有这么一段儿话,我给引下来:
  “参考书目和那些住说明引文来源的注,因为在国内很难有机会看到著者所提及的书及资料,对读者没有多大用处,所以都删掉——译者”
  这句话很让人扫兴的,就像我前一段时间看《美术家手册》里面也有类似的话,说有些绘画原料在中国买不到,所以就不列出来了,还说雕塑部分的手册内容因为与绘画无关,也给删掉了。
  这本书翻译的还不错,尤其是前面的一大部分,文从字顺,到最后的一章,就有些地方让我摸不着头脑了。标点有不少错误,有些地方这种错误是影响阅读的。
  因为我哥哥是画画的,我从小也跟着学过一阵儿。从我学水粉画的时候,就知道要努力用色彩塑造形体,看了这本书才知道原来现在的这些基本的美术教学内容当年为了争取登堂入室曾经经历过那么严酷的斗争。现在用色彩表现体积、距离、透视等差不多已经成了常识,而在整个印象画派史中,只有最不招人待接的塞尚是专心探讨研究这个题目的。
  印象派运动解放了人们的眼睛,画家的和观众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解放了,下一步心灵也就自由了,然后就出现了十九世纪末到整个二十世纪的美术大革命。印象派运动无疑是这场革命的滥觞。十九世纪对于现代艺术史的研究很重要,音乐、美术、文学等等都在那个世纪发生了本质上的进步,作者的意志成了艺术的主导因素,传统的影响、社会的影响在艺术创作中渐渐的小了,发展到“表现主义”,比如说表现主义绘画,比如朋克音乐,算是一个极端。我在中国美术馆看过一次印象派绘画展,现在想来,那时展出的不少画儿好像是印象派画家们受库尔贝和柯罗影响最强的时候的部分作品,要不就是宽大的笔触,要不就是非常朴素的构图。原来看过一些画册,莫奈、毕沙罗、塞尚、雷诺阿、德加等人的,凡高和高更属于后期印象派,我也看过一些,现在想来,有一个新的理论构架,然后再有一群人为这个理论不懈奋斗,从各个方面、角度来坚固、完善和发展这个理论,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这差不多是个规律。就像解放前中共的革命一样,首先从国外引进了一个新的理论,然后有做理论研究的,有做实践研究的,结果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派别,仅一个托派就分成了好几种小派别,各有各的努力方向,当然这是政治,玩儿命的,跟绘画那种玩儿笔的不一样,嗯,如此也就做出了一番大事业。佛教在中国的发展也是如此。得先有个理论,这是种子,要没有这个种子,你再怎么浇水施肥松土,跟天地作斗争,除了做做操锻炼身体,也是没啥大效用的。
  读完这本书,我感觉给印象派引入这颗种子的是德拉克罗瓦,他的理论一直到后期印象派仍然被引用着。从《西方绘画史》中看,德拉克罗瓦继承了丹麦荷兰的法兰德斯画派和西班牙的委拉斯开兹,再往前,差不多就能够和古典主义画派合流了。马奈和毕沙罗对印象派的贡献是很大的,虽然我不喜欢马奈的画,看到书中说马奈的作品总是被沙龙拒绝,我倒是没什么感到郁闷的。英国的透纳在《印象画派史》中只做了很少的提及,这本书主要说的是法国的事儿,英国的事儿提得不多,只在法国巴黎公社革命期间,那些画家流亡英国的时候,提到了英国,当然就提到了透纳。我喜欢透纳的画儿,我哥哥也喜欢,1997年还是1996年的时候我哥哥花了我们家五百块钱买了一本儿透纳的画册。就像此书中说到的,莫奈、西斯莱是受到透纳的影响的,为此雷华德先生还做了一段相当长的历史事件考证,证明莫奈、西斯莱在伦敦确实见过透纳,并且接受了他的一些思想。在这本书的前半部分,安格尔代表的学院派仿佛一直在扮演阻碍历史发展的“反面角色”,直到德加,后来是雷诺阿,从色块回归到了对线条的探索时,安格尔对印象派的影响才显露出来。
  此书中大量引用了当时报纸对印象派的讽刺嘲笑的评论,那些字说来是很精彩的,很让人喷饭的。以至于最后高更认为艺术就是得跟传统、社会作对,好像已经充满斗争精神了。现在的美术家给我感觉更多的是充满了这种斗争精神的人,很单薄,很纯粹,至于他们的笔墨功夫,我还是不敢恭维。没基本功就要去披荆斩棘的乘风破浪,这好像是现在的文艺小青年儿们的通病,当然我不是说他们以后都不能成为大家,社会历史上还是有这样的例子的,不过我认为凭着小概率事件进行投机总有些不明智。艺术之外的东西大多是艺术的副产物,为了追求副产物而搞艺术,其实是绕弯路了的,事倍功半,不如直接上大街调戏小泼妇找骂来得更坦率一些。
  画家是离不开画商的,除非他有朋友接济,或者本身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做一个识货的画商,我感觉其对历史的推动作用也不比直接画画来的小。《印象画派史》里出现了几个开明画商的名字,丢朗-吕厄、汤基、肖凯等,可能他们已经成为画商界里的传奇人物了吧。如果不是现在的画儿动不动就万儿八千的,我也有在家里挂画儿的爱好。画儿不挂出来,除了占地儿添烦,没什么更大的用途。一幅画儿搞个七八米高,要不是幻想着能挂到天安门上,那就明显不是为了卖的,现在的商品房房高一年比一年小,原来还是三米高,二十一世纪初成了两米五,现在是两米二,这明显是为了降低画家们画大画儿的热情么。而且现在政府提倡租房,就算是买的房子,也只有70年的产权,这都会打击人民的挂画儿积极性。所以我认为现在的画家,不管他是不是印象派,日子貌似都不会太好过,美术馆的空间终是有限的,而画布的面积是无限的。我还是提倡薄利多销,否则就承认自己自娱自乐可能会更快乐一些,也不会有那么多过劳死的朋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