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门主义的余绪

作者:刘自立

关于前总统布什的功过、(未来)平反问题,有作者将之联系到美国前总统杜鲁门先生。这是一个有意思有意义的课题。本文短小简单不可能全面展开,只是点到为之。
杜鲁门主义有三个特点。一个是,他在四十年代末撤销对于蒋介石政权的支持,转而寻求联系中共寻求中美和谐未果。(资料显示:49年8月,美国国务院发表了《美国同中国,特别是1944—1949年期间的关系》白皮书(简称《中美关系白皮书》)。
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发表上述文件时称:"从日本投降到1948年底,美国共向中国提供了10亿美元军事援助和相同数目的经济援助。"
"不幸的但无法逃避的事实,是中国内战不幸结果,为美国政府控制所不及。美国在它能力的合理限度以内,所曾经做的或能够做到的种种措施,都不能改变这种结果。"(《艾奇逊回忆录》。)
蒋介石在1949年8月10日日记中写道,"马歇尔、艾奇逊因欲掩饰其对华政策之错误与失败,不惜彻底毁灭中美两国传统友谊,以随其心,而亦不知其国家之信义与外交上应守之规范,其领导世界之美国总统杜鲁门竟准其发表此失信于世之《中美关系白皮书》,为美国历史上,留下莫大污点。此不仅为美国悲,而更为世界前途悲矣。"(古屋奎二:《蒋总统秘录》)
台湾方面的学者指出:"这是杜鲁门政府对一个曾经并肩浴血苦战的盟邦所作最不公正的缺席审判。"(陈志齐:《美国对华政策三十年》)
蒋经国在回忆这段历史时,感慨地说:"说得难听一点,无异是宣布我政府的死亡证明书,同时暗示如何办理后事。"(蒋经国:《我的父亲》))。
于是,在此期间,杜鲁门采纳所谓放弃主义政策。这个放弃主义延续到后来赫赫有名的艾奇逊主义。艾奇逊主义的要害,就是在五十年代初期,制定了所谓不包括朝鲜和台湾在内的美国防御体系。这个不防御体系是针对北亚和中国的。相对于他的西欧防御体系和后来产生的支持西柏林政策。所谓东西二战以后的新边疆政策,一言蔽之,就是欧洲吃紧,亚洲(紧吃)放松。
这个政策直接导致斯大林和毛干预韩战,支持朝鲜政权。并且打出了毛主义的威风;以至于蒙格马利等人五十年代来京朝仪中共和毛本人。
第二,杜鲁门主义在企图接触中共失败以后,韩战发生。(资料显示:"杜鲁门总统毅然决定在韩国抵抗共产党,完完全全和美国领袖一年前的说法,大相径庭。
一九四九年三月,太平洋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在接受报纸访问时,已明白表示韩国不在美国防御范围之内:'我们的防御线穿越星罗棋布的亚洲海岸的岛屿链。它起自菲律宾,通过琉球群岛(包括其主要基地冲绳);然后折至日本,阿留申岛而到阿拉斯加。一九五0年一月十二日,艾奇逊国务卿对全国记者俱乐部演讲,说得更露骨。他不仅同意韩国不在美国防御范围内的说法,还明确表示不具意愿保障亚洲大陆地区之安全:
'到目前为止,就太平洋其他地区的军事安全而言,必须坦率以告:没有人能够担保这些地区免遭军事攻击。但是,同样明白的是,在实质关系上而言,这样的担保也不太有意义或必要。'一九四九年,杜鲁门总统接受联合参谋首长的建议,把美军部队全部撤出韩国,由于美国担心南韩若是稍具实力,即可能冲动以武力统一全韩,因此南韩陆军的训练、装备,大约仅略强于警察功能而已。'"《基辛格眼中的朝鲜战争》)
杜鲁门随即调整对于毛的战略和政策,实行打退毛主义到三八线,恢复了所谓二战在东北亚的"新边疆"。并且出动第七舰队封锁台湾海峡。使得台湾统一问题被无限期搁置——无论是蒋介石统一中共还是中共统一国民党——这个悬案正好复合美国旧金山法案的台湾地位未定论。
第三,杜鲁门和以后各界美国总统展开对于苏联的普世价值领先的冷战,且在里根任上得以看见苏联瓦解,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完蛋。
其间,肯尼迪的缓和论(认可古巴政权存在论)和赫鲁晓夫的缓和论,一直以来就是不缓和论的翻版。从地面战(越战)到太空战,从间谍战到宣传战,苏美两国打得难解难分,以至于出现手段代替目的的不择手段。其间西方价值论体系同样遭遇理还乱的窘迫处境,如,苏伊士运河问题(英美冲突);匈牙利问题(民主派被镇压缘于艾克的不干涉主义);巴、以问题的、"正确"对待"正确"之无解论;等等。换言之,发轫于杜鲁门主义的对苏政策,处在东、西柏林水火不容的准交战状态中。在古巴核弹问题,越南战争问题得以解决的现实中,东、西柏林问题不可能有丝毫互相退让的可能性。这个问题其实是美国和西欧冷战价值表现的关键。这个价值表现之所以如此强硬,不是因为价值本身,而是因为地缘政治和新边疆利益冲突论的诉求所在。于是,问题处在同样是价值冲突的匈牙利事件的时候,美国人则会放任赫鲁晓夫镇压起义,处决纳吉(这个由自由欧洲电台调动起来的价值热情,最后遭遇的是美国对匈政策的另外一种价值——新边疆主义和国家利益论——纳吉的热脸,只好撞到艾森豪维尔的冷屁股上去;中国六四事件如出一辙:也是美国和邓式改革呼吁民主在前,美国容邓和绥靖中共在后)。
这是一种十分残忍的选择和不选择。
于是,苏联存在和竞争于美国的价值和利益的斗争,只好变成一日不停的冷战。所以,冷战胜利,就是开展冷战的结果;不是不开展之的结果——如果美国听任"苏联特色"并且展开"战略伙伴"政策于苏联,苏联不但不会解体,还会更加强大,直到解决所谓资本主义问题。所以,在冷战结束(?)以后,如何看待和总结冷战对错、正负和价值定论问题,至关重要。这种重要性,直接关系到如何总结美国的所谓冷战价值和普世价值的关系问题。换言之,普世价值在没有冷战机器和政治载体的驱使下,苏联如何解体?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如何式微?中共如何改革于一种四不象主义?等等课题,都是无法解释的。
在冷战总体论的边缘地带,中美关系成为一个似是而非的存在。中苏论战和边界战争,带来的非苏、非美的政治定位,使得毛主义国际地位产生了朦胧的诗意。这个诗意被尼克松政府察觉。他们和周恩来一样,认为美苏冷战的最大敌人不是你我,而是苏联。于是,敌人的敌人开始接触,合作,共事(共识)。遂产生冷战前后独特的中美关系论。定义这个中美关系论,成为一个很大智慧方可触及和解释的课题。
这个课题也有三个要点。第一点,尼克松主义就是杜鲁门主义的接续。这个接续主义的要中之要,就是可以枉顾所谓冷战意识和价值意识。于是,我们回到杜鲁门时代,他们寻求和中共接触的美好梦境之中。中国媒体上也刊有这样的资料("1949年1月,美国驻中国大使司徒雷登向美国国务卿马歇尔就中国问题进行了汇报。在报告中,司徒雷登首先向马歇尔汇报了蒋氏集团的内斗详情,然后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向马歇尔表示:由于国民党自身的缺陷,它必将让位于富有生气的共产党。听完了司徒雷登的汇报,马歇尔立即与杜鲁门进行了磋商。此时的美国决策者已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蒋介石的失败已属必然,继续支持蒋介石政权,等于自陷'烂泥坑'。——《杜鲁门曾想放弃支持台湾 对蒋介石实施'撒手政策'》)。所以,不但杜鲁门这样对待毛主义;李普曼和拉铁摩尔也这样对待过他们称之为"新民主"之苏联。含很多西方学者作家,都是一度这样观感——如,艾吕雅,罗兰,聂鲁达等等不一而足。对于毛,杜鲁门主义危害,莫过于产生了艾奇逊的不干涉政策,导致金日成进攻汉城。就是一个证明。
第二点,从杜鲁门到尼克松,基辛格,到大小布什,克林顿和奥巴马,基本上都是赞赏中美关系朦胧诗的。为什么,就是他们从毛主义登上天安门以后,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中美媾和论作为美好诗意——这个门户开放诉求甚至缘起于慈禧太后时代——为什么?就是资本主义在诉求民主人权以外的资本诉求使然。所以,隐藏在地缘政治以外的资本主义原型,接续了杜鲁门没有办成的事情。韩战只是暂时中断了这样的美国诉求;在中苏战略关系破产以后,中美缘于战略关系而产生的枉顾价值之国家关系说,得以浮上水面,扬帆远航,迄今不止。所以,杜鲁门没有实现的对毛示好,尼克松完成之,甚至要完美之。这个完美主义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第三点,苏联瓦解,中共崛起。
这个苏联完蛋,中共崛起的势头,究竟意味何在呢?意味就在于从杜鲁门主义、甚至更早缘起的美国非价值形态、资本利益至上说的、一直存在和历史存在。美国人和欧洲人甚至日本人,是不会支持一个价值与之相符之孙文革命政权的——只有苏联人,支持孙文——于是,孙文变成苏联主义加上三民主义。就是黑加上白,是加上非,对加上错。所谓智者总是这样讲话的:我们反对布什主义的非黑即白政策。但是,要他们反对中共的非黑即白政策,他们就变得比十八岁少女还要"缅甸"了。他们说,去政治化,就是要统一思想。去意识形态化,就是要坚持一党专政。他们一会说,黑即是白;一会说,黑不是白。这个鸡肋,就不多言了。
所以,美国对苏政策即冷战政策,总缆而言,就是容忍中共坐大,崛起,完型。成为中美犄角对峙。美国人幻想的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之和平演变,已经成为一种梦幻碎裂的现实。但是,他们就像上了瘾的君子,在那里大作德昆西诗作,且自认为特事特办,特办特好!于是,他们把中共与之价值迥异说,抛到脑后,说,那是他们"前辈"打倒之之历史;不是今天中共之现实——可笑的是,中共并不买账,他们删除了诽谤共产主义之说辞。于是,所有这些一厢情愿之说法、做法,越来越显得美国人之天真幼稚和惟利是图。他们看不得放弃主义、这个杜鲁门主义,带来的巨大损失。他们觉得美国救中国也好,救中共也罢——甚至救一救慈禧老佛爷,都是无可、无不可之事情。因为,实用主义哲学教导他们,实际存在超过价值判断。再说一遍,于是,苏联瓦解,中共崛起——他们无意定位中共的意识形态政权于前,定位美国对华政策于后;而是干脆实行不知道主义,摸石头过河主义和相信未来主义——说,这是一个看不清楚的政治实体,是改革实体,是责任实体,就是说,是一首不错的政治朦胧诗。哈哈,你看,美国人就是这样继承了伟大的杜鲁门主义的。
那么,这样的杜鲁门主义有没有什么前途呢?据说,是有前途的。这个前途实现的办法,就是"示范"的作用。
什么是示范的作用呢?
其意义有多大呢?
如何现实估价之?
的确,苏美冷战是一种美国示范;民主政治,也是;一些伟人之客力司马,也是;但是,难道仅仅是示范即可奏效吗?韩战,越战,猪湾之战,难道仅仅是示范吗?星球大战,地面大战,上之星空,下之深海,近到南美,远至西藏,难道他们仅仅是示范吗?
问题的答案和历史的轨迹,很清楚,无须赘言也!
——《纵览中国》首发 —— 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站刊登日期: Sunday, February 01,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