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的断想
七月
80年代的末期,我天真浪漫,满怀憧憬。诗歌是我的情人和归宿。那时候,父母在北京的一所大学里教书,他们的嘴里,不停地讲着三个名字:海子,骆一禾和西川。他们是新生代,是继北岛,杨炼和舒婷的又一代诗人。我为这几个名字激动不已,疯狂地从北大的校刊上收集他们的诗。在有月光和花香的夜晚,为之流泪叹息。
1988年,我舅舅,一个台湾现代诗人来北京旅游和讲演,他就住在我家里。那些日子,我家成了中国当代诗人的沙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一天,来了一个瘦瘦的男孩子,苍白的脸,他叫戈麦,好像当时是清华的学生。又有一天,是一个沉默忧伤的青年,他就是汪国真。(前不久,读了玛雅的一篇文章说,80年代,可以用诗人的名义行骗。这话千真万确,就发生在我家。一天,一个非常朴实的青年来找舅舅,说他是一个来自农村的诗人,他向我们朗诵了许多首诗,非常的动人。我妈妈为他做了午饭,临别的时候,他问我们可不可以借录音机给他,因为他要到另外一所大学去座谈,还借了几十块钱。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后来听说,他已经骗了很多人了。)一天傍晚,有人敲门,我开门,见一个高高的男青年,头发蓬松,厚厚的眼镜下面是一双温柔善良的眼睛,他说他叫西川。我望着我心目中的诗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麽。西川和舅舅谈了很久,谈他和海子,骆一禾,谈他们正在集资出诗集。。。最后,西川告辞了,我从窗户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点点地消逝。
那一年,读了很多他们的诗。海子是一个天才的诗人,他总是让我想到荷尔德林和梵高。海子的诗是一种来自土地深处的激情:
麦地
别人看见你
觉得你温暖, 美丽
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
被你灼伤
我站在太阳 痛苦的芒上
麦地
神秘的质问者啊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 海子:答复
海子的麦地是太阳般金黄的,炙热的,就像梵高的燃烧着的蓝色天空;麦子是收成,是生命,是痛苦。麦地边有河流经过,河面上漂着芦花;麦地边有村庄,村庄里的母亲美丽绝伦。
海子还深爱着太阳:
我的事业 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到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 海子:以梦为马
就像荷尔德林深爱着英雄:
待到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长成,
勇敢的心灵像从前一样,
去造访万能的神祗。
而在这之前,我却常感到,
与其孤身独涉,不如安然沉睡。
何苦如此等待,沉默无言,茫然失措。
在这贫困的时代,诗人何为?
可是,你却说,诗人是酒神的神圣祭司
在神圣的黑夜中,他走遍大地。
骆一禾是个哲理诗人。他不像海子那样的激情澎湃,却有着史诗般的宏大,宽博;他和海子有着许多共同的元素,但是他的诗更加具有现代感。
在那个时候我们架着大船驶过河流
在清晨
在那个时候我们的衣领陈旧而干净
那个时候我们不知疲倦
那是我们年轻的时候
我们只身一人
我们也不要工钱
喝河里的水
迎着天上的太阳
蓝色的门廊不住开合
涂满红漆的轮片在身后挥动
甲板上拥挤不堪
陌不相识的人们倒在一起沉睡
那时候我们没有家
只有一扇窗户
我们没有经验
我们还远远没有懂得它
生着老锈的锋利的船头漂着水沫
风吹得面颊生疼
在天蓬上入睡的时候眼帘象燃烧一样
我们一动不动地
看着在白天的绿荫下发黑的河湾
浓烈的薄菏一闪而过
划开肉体
积雪在大路上一下子就黑了
我们仰首喝水
饮着大河的光泽
---- 骆一禾:大河
1989年匆匆来到了。三月的一天,我舅舅又从台湾来到了北京。就在那天晚上,我们接到了电话:海子卧轨自杀了。
我悲痛万分,却不觉得突兀。我早有预感,这是海子的结局。他是天才,天才都是短命的,像拜伦,济慈,兰波。。。诗人接近死亡,痛苦和眼泪。
学运开始了。校园里是人去楼空。多少个夜晚,我坐在星光下的天安门广场,在沸腾的绝食和请愿的洪流里,想念着海子。我望着天上的星,不停地问:海子,要是你看见了今天的景象,你还会死吗?
就在那个五月的黄昏,我从广场上回到家,到了家门口,见一个朋友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等我。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艰难地说:“一禾死了”。好久,我没有反应,我已经糊涂了,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如果说,海子的死让我悲痛,一禾的死则让我仇恨。我恨死神。
六月三日的夜晚,我被父亲锁在屋里。校园里空空如也,大部分学生在广场上。半夜时分,枪杀开始了。我浑身颤抖,跪在床边。我不停地想着西川。一阵微风吹来,夜半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清香,青草的芬芳,还有血的腥气。我说:西川,安好!
六月四日,父亲接到电话:小连(蒋捷连,丁子霖教授的儿子)中弹身亡。我们一起长大,我和他的哥哥,姐姐都是亲密的朋友。这一天,是小连17岁的生日。
这个世界疯了。
到了美国,才有机会读到了西川怀念海子和一禾的文章:他是这样说海子:
“当我最后一次进入他在昌平的住所为他整理遗物时,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我所熟悉的主人不在了,但那两间房子里到处保留着主人的性格。门厅里迎面贴着一幅梵高油画《阿尔疗养院的庭院》的印制品。左边房间里一张地铺摆在窗下,靠南墙的桌子上放着他从西藏背回来的两快喇嘛教石头浮雕和一本十六,十七世纪之交的西班牙画家格列柯的画册,右边房间里沿西墙一排三个大书架--另一个书架靠在东墙--书架上放满了书。屋内有两张桌子,门边的那张桌子上摆着主人生前珍爱的七册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很显然,在主人离去前这两间屋子被打扫过:干干净净,象一座坟墓”。
他是这样说一禾:
“曾有一位朋友来信,说海子选择了死,所以他干干净净地去了,而一禾未曾选择死,所以他至今依然以某种神秘的方式生活在我们中间。这当然是一种美丽的说法,不过对我来讲,一禾的确已经不在了,虽然有时我还在夜晚梦见他,但1989年6月10日在北京八宝山,是我和别人一起拉着他的灵床来到火化室门口,事实总是这么残酷,哀莫大焉”。
我每次读西川的文字,都泪流满面。
刚到美国的头几年,在俄亥俄州的一个小镇里念书。宿舍的后面就是一倾麦田,不远处是一条铁轨。每当麦穗抽芽,火车通过的时候,就想起了海子,一禾,和西川。
大地上的秋天,成熟的秋天
丝毫也不残暴,更多的是温暖
鸟儿坠落,天空还在飞行
沉甸甸的果实在把最后的时间计算
大地上每天失踪一个人
而星星暗地里成倍地增加
出于幻觉的太阳、出于幻觉的灯
成了活着的人们行路的指南
甚至悲伤也是美丽的,当泪水
流下面庞,当风把一片
孤独的树叶热情地吹响
然而在风中这些低矮的房屋
多么寂静:屋顶连成一片
预感到什么,就把什么承当
---- 西川:秋天十四行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8/31/2006
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问候七月。 - posted on 08/31/2006
谢谢!非常喜欢! 半夜醒来, 你的故事已在那儿。
非常感动。 在激情与梦想已不在的日子里, 被激情与梦想再一次所打动......
"在有月光和花香的夜晚,为之流泪叹息。”我已找回了这种感觉......
昨晚读着九月份的NATIONAL GEOGRAPHIC 等着你的故事......想你正在他乡的旅馆里,“From her shut door a commotion of typewriter-keys ,Like a chain hauled over a gunwale."
读着你的故事,我反复的想起Richard Wilbur这首诗......
It is always a matter, my darling,
Of life or death, as I had forgotten. I wish
What I wished you before, but harder.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8/31/2006
.....
六月四日,父亲接到电话:小连(蒋毅连,丁字霖教授的儿子)中弹身亡。我们一起长大,我和他的哥哥,姐姐都是亲密的朋友。这一天,是小连17岁的生日。
两个名字都有误,应该是蒋捷连和丁子霖。据我所知,蒋捷连是独生子,不知他的哥哥姐姐是谁?丁子霖是一个了不起、让人尊敬的母亲。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8/31/2006
谢青。错字改了。小连有哥哥姐姐。不过,我不想在这里多说他的故事。
“丁子霖是一个了不起、让人尊敬的母亲”。她是了不起。年轻时,也很美丽。 - posted on 08/31/2006
这一篇很珍贵,有一点多年渴望的珍贵。。。但不许讲出来。
从第一次七月说的休斯,我就能感觉到一些,好在我只是凭直觉认识
小连和蜡染(女人),故而写诗也不轻易,拉动了黄山谷和陶潜。
我很喜欢直觉,也一直为此努力。直觉中,塞尚何在?
葛列柯?
海子还有两首诗,给人鼓励,一首《询问》,一首《重建家园》:
诗人, 你无力偿还
麦地和光芒的情义
......
在水上 放弃智慧
停止仰望长空
为了生成你要流下屈辱的泪水
来浇灌家乡平静的果园
......
默克送过了一本《骆一禾诗全编》的,还没有专注进去。
快
块
谢七月! - posted on 08/31/2006
我总是喜欢读真实的故事。感谢七月在此与大家分享自己在那个年代的独特的体验。
八十年代在中国是个很特殊的年代。它没有九十年代的物质诱惑,所以作家无须向望“用身体来写作”;它也没有七十年代的精神禁锢,所以作家不用担心因写作而失去身体。这个时代目睹了很短暂的科学与文艺的自由,在此期间产生了许多优秀作品及作家,它们的影响力是后来十几年所没有的。
八十年代还特殊在它只有九年,它在“六四”那年就终结了。它产生了现在许多丧失信仰的成功商人及无数浪迹天涯的世界公民。这是个不论中国政治史或者美国的移民史都不会忽略的年代。
八十年代虽然独特,但我们并不怀念它。我们不想再有这样一个年代。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8/31/2006
再回首, 孤独依旧. - posted on 09/04/2006
整理旧文件,发现一些属于过去时代的旧诗,
他们又回到我的记忆中,仿佛完全是新的。
它们是幸存者,逃过了几次电脑的死亡。
贴在这里,也许就有了第二条命。
花朵
请不要嘲笑
我们健忘的花朵
春风一吹就忘了
冬天的种种罪恶
花朵用自己的色彩
将泥土无言之歌
浓缩成雨中的骨朵
让记忆的泪水
绽放凝固的怒火
请不要嘲笑我们
以美的姿态
表达一切蹉跎
在乍寒还暖的峭壁
承担短暂的生活
庄稼
称我们为庄稼
为了按时将我们收割
与大地上失败的万物
一起经受岁月的水火
我们没有奢望生活
并没有期待
一个禁止的高度
让自由的思想做窝
一生抓住一个春天
进行有限的突破
扎根越深越痛苦
轮回越久问题越多
秋天的狂欢者啊
是谁从万物中选择我们
给我们短暂的生命
又把我们沦为廉价的礼物
在别人丰收的梦里低着头
接受命运之后应有的沉着
无论把我们叫做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想多说
那些生命的悲欢
在越来越凉的秋风中
倾听泥土的歌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4/2006
雪阳:喜欢你的名字:))太阳会不会把雪晒化了啊?
诗很好。继续写。 - posted on 09/04/2006
七月,我的一个朋友在cnd上看到你的这文章,感动得都哭了,因为她同我一样,同海子有一面之交。也多次听过西川在北大的朗诵。至今仍然记得他当年意气风发的开场白:谨以此诗献给所有爱我的人,所有恨我的人,以及所有不爱我也不恨我的人,是否有些像海子面朝大海那种对人的关爱的感觉?一个时代伴随我们的青春结束了,很多人从此开始流浪,注定找不到故乡。玛雅也许就是一个流浪的符号:)
录旧作一首,没有写完。
时代
一个时代
是大雪中诞生的婴儿
莆睁开眼
就看到了窗外白光中的幻象
于是如风中的游牧部落
踯躅在全世界
追逐着同时也悖离着自己的故乡、、、、
从此他
眼前经常浮出幻象
迸发于迷醉的暮色
或绚烂的曙光
如摇曳原野中喷薄散漫的鲜花
亦如摇晃在深沉暗夜中的魑魅魍魉
一个时代
是一首忧郁的歌 一段不敢触动的记忆
和白色衬衫上那玫瑰般的花朵
太平洋或者地中海的风
或一个深夜酣睡的爱情
都无法将它隐去
、、、、
- posted on 09/04/2006
谢谢你,废名。那天,是看了Lucy转载的海子的面朝大海得那首诗,才决心把心底里最珍贵的一页写出来。那一夜,我在德州的一个旅馆里,远离一切的家人和朋友,写着对海子,一禾和西川的怀念。夜半人静,月亮高挂在我的窗前;聂鲁达的诗在我脑海里萦绕:
今夜我可以写出最伤心的诗,
比如写下:"夜空布满了星辰,
发蓝的群星在远方抖颤。"
夜间的风在空中盘旋,歌唱。
可是,我最后发现,我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我心底的那种绝望,想念和哀伤,因为那失去的不仅是海子,一禾的生命,也是我们的青春和梦想。我又衷心的欣慰着:这么多年,我还没有丢失我对理想主义的信念和对诗歌的向往。
谢谢你的诗。我是你的忠实读者:))
我也有一首,也没有写完,放在这里,算是对你的回应吧:
哪一个夜晚
绝迹多年的龙
又开始歌唱
大地疑惑着
望着身上的弹孔
黎明时分
血色的鲜花
突然怒放
六月,便成了
一群无家可归者
永恒的乡愁。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4/2006
Tonight, I write saddest line in my life...
七月, 聂鲁达我也很喜欢:),非常高兴尚有你这样固守自己精神家园的,也希望读到你更多的诗:)
》》》我又衷心的欣慰着:这么多年,我还没有丢失我对理想主义的信念和对诗歌的向往。 - posted on 09/05/2006
海子的诗给予我的感动,以及领悟,也在这里说一说罢,做为悼念。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多么温暖质朴而又快乐。
“在春天,十个海子会复活”,多么激情。
“黑夜是神的伤口,你是我的伤口”,“恐惧的尽头是神”。
他在麦地上流露的真情,博大的热血般涌动着的,那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对大地和贫民的爱,让我们觉得他是“神之子”。有人说他象古代的荷尔德林,说他走错了一个时代。荷尔德林有着世间人类最高尚的情感--怜悯,所以他的诗很温暖。而海子却更直接,也许是因为他年轻。
我读过海子诗全集,是西川整理的。海子的诗中,有一些诗是属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见牛羊”的,淳朴而深厚。有一些诗,则更让我流泪,那是流动着的生命一般的东西对于本身封闭着的物质一般的一些东西的冲击,确实是自杀性质的,因为太猛烈。就象看见一个婴儿,天赋极高的婴儿,这份感动和担忧,以及领悟令我流泪。
一切都是可以追本溯源的。诗人的直觉,诗人的性情,以及诗人的热血。这是所有的,海子所拥有的,他全部奉献,是为了什么?追寻什么?而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动的。真正的诗,是人与“天”之间的。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5/2006
读海子的诗歌和他本人,我更相信那句话:真正的艺术是用命换来的.叶赛宁在属于他的时代结束后,他的生命以及他的诗歌就同时终结了.
至今难忘海子那孩子般的眼睛,但当时似乎并不是绝望的眼神.
梦冉所说真正的诗是人与天之间的, 完全同意.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5/2006
是的。
废名 wrote:
梦冉所说真正的诗是人与天之间的, 完全同意. - posted on 09/05/2006
知道炒冷饭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can't help , 想把旧作片断贴在这儿.虽不是为他们写的,但也表示一下对这两位天才诗人的怀念.
Your images have floated outside my window
In I don't know how many dreams,
Suspended in endless youth.
Hand in hand, you stand, staring.
Through the window, I call softly:
Are you hungry? cold?
Eyes look back like dark tunnels,
Unknowing. The mouths make no sound.
They follow me, these eyes,
as shade follows shadow -
without name.
....... - posted on 09/05/2006
我在依甸读过这首诗。是好诗。我最喜欢你的音乐感,是得了浪漫派的真传的:))
feiming wrote:
知道炒冷饭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can't help , 想把旧作片断贴在这儿.虽不是为他们写的,但也表示一下对这两位天才诗人的怀念.
Your images have floated outside my window
In I don't know how many dreams,
Suspended in endless youth.
Hand in hand, you stand, staring.
Through the window, I call softly:
Are you hungry? cold?
Eyes look back like dark tunnels,
Unknowing. The mouths make no sound.
They follow me, these eyes,
as shade follows shadow -
without name.
....... - posted on 09/05/2006
十几年前,写这首诗的时候,生命的雪本该融化,
却意外苟活了下来。
雪 人
为什么你们玩耍的孩子们
愿意以自己童贞的形象塑造我
用心灵的那片本初的洁白
让我进入你们嫩嫩的岁月
我的名字是暂时充满了世界的名字
你们红润的小手在零度以下的风里
那样专心地打开我的眼睛
抚摸我的前额我的厚厚的唇
却总是听不见我的疑问
我冰凉的语言总是高不过你们的
热气腾腾的笑声
为什么你们如此喜爱洁白
人间还常常弥漫着红尘
又一次迷路来到人间
虽然你们给我人的形象
以人为名 可我不是人
没有人的自由和尊严
我的呼吸是冰凉的
没有血肉的我
穿不透你们苦难的岁月
读不懂立在漫山遍野的碑文
我以没有瞳孔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你们
幻想着穿越尘土的一生
在我悄悄地融化之前
把你们心爱的名字刻在我的胸前吧
孩子们听见了阳光荒凉的声音吗
那是我苍老的父亲在呼唤
- posted on 09/05/2006
谢七月,我是喜欢音乐,也有很多搞音乐的朋友,不过自己唱歌五音不全:)
想再次感谢你的文章,令我们的心有所触动.计划写一篇散文,有关一名不知名的诗人的,这可都是你惹的祸哟:)
我在依甸读过这首诗。是好诗。我最喜欢你的音乐感,是得了浪漫派的真传的:))
又及:喜欢雪阳诗的语言,纯净无藻饰且有原创性.
幻想着穿越尘土的一生我以没有瞳孔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你们
在我悄悄地融化之前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5/2006
废名,你好好写诗,我来写你:))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5/2006
七月,你羞杀我也,我写诗远没你那么执着,曾经发誓不再写,中断了十多年,最近一二年才恢复,只能算个爱好者,无甚好写的:)不过,有七月鼓励,我还真是需要用点功才是:)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5/2006
努力吧!:))
废名 wrote:
七月,你羞杀我也,我写诗远没你那么执着,曾经发誓不再写,中断了十多年,最近一二年才恢复,只能算个爱好者,无甚好写的:)不过,有七月鼓励,我还真是需要用点功才是:)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8/2006
诗人可不是一定要短命。泰戈尔活了八十岁。诗人应该豁达、大度、长寿。 - posted on 09/08/2006
这就是为什么泰戈尔活了这么久 :))
RABINDRANATH TAGORE --- Lover's Gift [18]
Your days will be full of cares, if you must give me your heart.My house by the cross-roads has its doors open and my mind is absent,for I sing.
I shall never be made to answer for it, if you must give me your heart. If I pledge my word to you in tunes now, and am too much in earnest to keep it when music is silent, you must forgive me; for the law laid down in May is best broken in December.
Do not always keep remembering it, if you must give me your heart. When your eyes sing with love, and your voice ripples with laughter, my answers to your questions will be wild, and not miserly accurate in facts, they are to be believed for ever and then forgotten for good.
八十一子 wrote:
诗人可不是一定要短命。泰戈尔活了八十岁。诗人应该豁达、大度、长寿。 - posted on 09/08/2006
Precisely, my friend, precisely. :-))
July wrote:
这就是为什么泰戈尔活了这么久 :))
RABINDRANATH TAGORE --- Lover's Gift [18]
Your days will be full of cares, if you must give me your heart.My house by the cross-roads has its doors open and my mind is absent,for I sing.
I shall never be made to answer for it, if you must give me your heart. If I pledge my word to you in tunes now, and am too much in earnest to keep it when music is silent, you must forgive me; for the law laid down in May is best broken in December.
Do not always keep remembering it, if you must give me your heart. When your eyes sing with love, and your voice ripples with laughter, my answers to your questions will be wild, and not miserly accurate in facts, they are to be believed for ever and then forgotten for good.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9/2006
蒋彦永医生上本届“人大”“政协”会议书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委员长及副委员长全国政协 主席及副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09/2006
阿毛,你连上了3个同样的贴,又没讲明白。我可要叫斑竹删了。
阿毛 wrote:
蒋彦永医生上本届“人大”“政协”会议书
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委员长及副委员长全国政协 主席及副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09/10/2006
删吧删吧, 本想转北京301医院蒋彦永医生(03年"非典"中说真话的那个)于2004年"两会"的上书, 要求平反那个啥, 但怎么都贴不上, 估计有敏感字眼, 统统BLOCK地干活...
明白为什么有人玩拆字游戏了, (5+1)(5-1)???!!!!
真是气闷,
嘘~~ - posted on 09/11/2006
"六四"惨案
山雨欲来
综合安全部、公安部三日的有关材料:
二日午夜近十一时,在木墀地发生一辆武警部队的三菱吉普车行车途
中,突然冲上人行道的重大车祸,造成三人死亡,一人重伤。车祸发
生后,木墀地一带人们十分警觉,虽是午夜,出事地点很快聚集了五
六百人。不到十分钟,多辆警车迅速赶到,警察立即以绳索将人群和
肇事车辆隔开,并将死伤者都送往旁边的复兴医院,肇事者被警车带
走。警车将肇事者带走后,不少市民议论纷纷,说这里面有文章。有
人说,这辆车没有牌照怎么可以自由行驶?警察不待勘明肇事经过,
就将肇事者带离现场也不合交通事故处理规则?肯定是戒严部队要进
城了。于是,一些市民不顾警察阻拦从肇事的车厢中翻出军装、地图、
报话机,证明他们是军人伪装成平民。这一异常现象使在场的人们意
识到,军队正在化装进城,真正的戒严就要来临了。这一消息迅速从
木墀地传开。
三日零时至一时许,天安门广场上"高自联"、"工自联"广播站,北大、
人大、北师大等院校"自治会"的广播站先后不同程度地发出紧急呼吁,
广播内容基本是:戒严部队开始大批进城,他们或用军车,或用其它
车辆,或着便服,或列队跑步,以多种方式正从多路向天安门广场进
发,这些军车有的载有枪技,而便装步行的士兵则带有菜刀、铁棍、
铁锹等器械。戒严部队的先导车已在木墀地撞死三人,撞伤一人。现
在事态万分紧急,请同学们、老师们、广大市民们立即行动起来,到
各主要交通路口设置路障,拦截军车。在这前后,一批批学生和市民
大叫大喊地奔赴建国门、复兴门、朝阳门、永定门、宣武门、木墀地、
曹各庄、车道沟、公主坟、新街口、西单、王府井、南河沿、六部口
等几十个路口。
拂晓前后,曹各庄十二辆军车被拦、木墀地军车车胎被扎破、永定门
桥头的军车被推翻、朝阳门约五百名战士被包围、电报大楼前的军车
被隔离墩围住、六部口的军车和士兵被市民全部围困。北京各高校数
千名学生骑自行车在长安街上示威抗议。五时许,天安门"学运之声
"广播站宣称,"我们胜利了!瞧,学生和市民联成一体!."六时十五分,
约五、六十名大学生在新华门前展示从戒严部队战士中夺得的军帽、
军靴等胜利品。
早晨,在新街口,一辆电车打斜横在马路上,堵住了一辆由北向南开
的大客车。车里坐着数十名士兵,清一色平头,白衬衫、绿裤子。车
子两边围满了市民。市民们愤怒的抗议声使士兵不敢打开车门下来进
行解释。
从建国门到东单沿线,戒严部队被市民和学生分割包围,一些人躲在
人群中向士兵扔石块。在建国门立交桥上,有六七名战士的上衣被市
民扒下。一些市民责问士兵不应该与人民对抗。
从虎坊桥到陶然亭沿线,有二十一辆军车被市民包围。一些市民间被
围的士兵是哪个部队的,他们都不说。问士兵进城干什么,他们也不
说。一些市民指着车上的冲锋枪说里面是不是装着子弹准备对付老百
姓的。一名军人拉开枪栓,枪膛里是空的。据了解,这支部队的大多
数士兵在行进途中被冲散,一些士兵在转移弹药时遭痛打,一些受伤
士兵在送往医院途中绑架,北京市一些公安干警在救护士兵转移弹药
时,也遭市民痛打。沿途时而发现撒在地上被踩碎了的压缩饼乾和一
些罐头。
在西单十字路口,一辆大客车被团团围住,透过紧闭的车窗,看见里
面坐着数十名士兵。据说这是零点左右被发觉和围困起来的。困在车
里的士兵成为市民的泄愤对象,有人敲车窗嘲骂,有人往车窗上吐口
水,还有人给他们照像。
首都电影院附近,又有三辆大客车被围困并将轮胎放了气。其中一辆
装载辎重,大学生登车搜出枪枝架在车顶上示众。再前行,又见到四
辆大客车,里面同样坐着便衣军人,轮胎被放气,其位置恰在中南海
正门西侧。
下午一时许,在六部口的马路中间,截留着一辆大客车,这是一辆满
载枪核弹药的军车。周围聚集着几千人。几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站在
车顶上,不时向人们打着V型手势。客车的顶上放着一挺机枪,这几
名青年不时用带刺刀的步枪挑着钢盔向人们展示。武警部队和公安干
警试图多次解围均不能成功。一些学生和市民在新华门前进行抗议,
新华门前近几百名解放军组成人墙阻挡。二时三十分左右,数百名武
警战士和公安干警向六部口聚集的人群施放了催泪瓦斯,抢回并迅速
转移了弹药车。黄色的烟雾弥漫在六部口、新华门一带,并随风吹拂
到府右街,周围的人群四处躲避,咳嗽声不断。一些学生、市民用石
块予以还击。施放催泪瓦斯的公安干警退守进中南海西大门。中南海
西大门紧闭,学生和市民在大门外进行抗议。在人民大会堂、广播电
影电视部、中共中央宣传部等重要部门,都发生了人数众多的围堵和
冲击事件。
下午五时许,在天安门广场"工自联"指挥部,开始向市民和学生分发
菜刀、铁棍、铁链子和带尖的竹竿等"自卫武器",并声言"抓住军警就
要往死里打"。"工自联"的广播称,"现在事态非常紧急",要"拿起武器,
推翻李鹏反革命政府"。"工自联"负责人纠集了一千多人,推倒了西单
附近一个建筑工地的围墙,拾捡了砖块、钢筋等,准备还击。
下午五时三十分左右,在人民大会堂西侧待命的三千名戒严部队官兵
在市民和学生的阻止下开始往后撤,市民和学生鼓掌表示欢迎。双方
的对峙状态未根本结束。
下午六时许下班时分,长安街上,人出奇地多,骑自行车的人们只能
推着行走,有的车上还带着孩子,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来长安街上观察
动静。长安街上遍地狼藉。
显然,戒严部队化装进城的行动不能得到广大北京市民和学生的理解,
市民和学生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对抗情绪。整个白天,不断看见有组
织的抗议队伍和零零散散前来表示抗议的学生、市民在天安门广场和
整条长安街上扩展。整个北京城的交通再次完全瘫痪,街上不时有三
五成群的人们聚在一起进行议论。到了傍晚,气氛越来越紧张,天安
门"高自联"、"工自联"的广播台不断广播公安干警与群众发生冲突的
消息,空气里涌动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下达清场令
三日下午四时,杨尚昆、李鹏、乔石、姚依林召集秦基伟、李锡铭、
洪学智、刘华清、陈希同、迟浩田、杨白冰、赵南起以及国务院秘书
长罗干、戒严部队指挥部副总指挥、北京军区司令员周衣冰和北京军
区政委刘振华等开会,就突然出现的严峻局势紧急磋商。现根据会议
记录予以综述。
会议由杨尚昆主持。杨尚昆说:"今天请大家来,是万不得已。形势已
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不以我们的善良愿望为转移。我们要制定清场
的坚决措施。李鹏同志,你说几句。"
李鹏说:"从昨天深夜起,首都事实上已经发生了反革命暴乱。一小撮
反革命分子蓄意制造谣言,公然违反戒严令,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
步,这种无法无天的行径,已经引起了人民群众的极大愤慨。今晚,
我们要采取断然措施,坚决平息反革命暴乱。希同同志,请你扼要地
向大家介绍"下昨晚以来北京发生的情况。"
陈希同:"正如李鹏同志所说的,首都事实上已经发生了反革命暴乱。
昨天晚上十时五十五分,中央电视台建国四十周年摄制组借用武警北
京总队五支队的一辆三菱吉普车,在木墀地发生重大车祸。汽车开上
人行道,当场撞死三人,重伤一人。这一事故被暴乱的组织者所利用。
他们立即大造谣言,说是戒严部队进城开道车故意撞死市民,煽动不
明真相的学生和市民到各路口,阻拦解放军进入市区执行戒严任务。
从今天凌晨起,在建国门、木墀地、新街口、虎坊桥、南河沿、西单
等几十个主要路口都设置了路障、拦截军车、围困并殴打解放军,一
些军车的轮胎被扎破,还有暴徒抢夺枪枝弹药和其他军用物资,中央
机关和一忙重要部门道冲击。这些不法分子用极其恶劣的手段,恶意
丑化、攻击戒严部队,挑拨学生、市民与戒严部队之间的关系,已经
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因此,必须采取坚决措施,不惜一切代价,平
息这场反革命暴乱。关于戒严部队受阻的具体情况,周司令比我更清
楚。"
周衣冰:"今天凌晨,部分戒严部队奉命进赴市区执勤点。开进途中,
几乎所有的部队都遇到了市民、学生的阻拦,遇到了路障。一些人砸
军车,朝战士们吐口水,我们在建国门立交桥上被围困的一些士兵,
他们的上衣被扒得精光,当众受辱;朝阳门被堵住的四百多名解放军
被市民用石块乱砸;虎坊桥着便装进来的一支部队,被人发现后四处
追打,现在还有一些一士兵不能在大会堂西侧集中,队伍整个被冲散
了;被堵在南礼士路的一些士兵被强行搜身。总之,现在戒严部队一
些士兵忍气吞声,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有一些被羞辱的士兵恨得牙
根都庠。各部队正在做政治思想解释工作,以稳定情绪。"
李鹏:"大家都知道了。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在六部口,那些暴乱分
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我们部队的武器装备车,并在车顶上架起
机关枪炫耀。还公然冲击中南海西门、新华门。刚才中南海高度紧张,
被迫向这些暴乱徒施放了催泪弹。所有这些行为,是可忍,孰不可
忍?决不能让这些暴乱分子以为政府软弱可欺。所以,我们决定平息
首都的反革命暴乱,必须采取强硬措施,对极少数暴乱分子决不能手
软。凡妨碍戒严部队、武警部队和公安干警执行勤务的,戒严部队、
武警部队和公安干警有权采取一切手段,强行处置。如果有人不听劝
告,一意孤行,以身试法,一切后果由其自己负责"
杨尚昆:"形势大家都感受到了。刚才我也向小平同志作了汇报。小平
同志要我转达给大家两句话,一句是明天天亮前解决问题,也就是要
我们戒严部队在明天天明前全部完成对天安门广场的清场任务;一句
是晓之以理,深明大义,万不得已部队可以采取一切手段。这就要求
我们在进行清场任务之前,要利用电视、电台各种宣传媒体向北京的
市民、学生讲清楚。奉劝市民、学生千万不要上街,留在广场的一定
要自愿撤离。总之,一定要把宣传工作做到家,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
们是对人民负责的,要千方百计尽力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
杨尚昆特别强调:"戒严部队指挥部一定要向各部队交代清楚,要尽可
能避免使用武器,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开枪。我在这里特别重申,决
不能在天安门广场发生流血事件,即使有成千上万的学生不走,我们
戒严部队架也要把他们架走。决不能在广场上杀一个人。这不只是我
个人的意见,也代表小平同志的意见,如果大家同意,也就是我们大
家一致意见。"
会议决定:一,三日晚九时起,戒严部队、武警部队开始平息首都发
生的反革命暴乱,首都公安干警配合;二,关于天安门广场清场。戒
严部队于四日凌晨一时抵达天安门广场,六时完成全部清场任务;三,
戒严部队一定要坚决按计划执行戒严任务,决不能耽误或拖延时间;
四,部队开进途中,任何人不得阻拦。如遇阻拦,戒严部队可以采取
各种自卫措施和一切手段予以排除;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
视台,特别是北京电视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要向全市人民作不间断
广播,发布北京市人民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的紧急通告。同时,在
天安门广场进行重点广播。
当天晚上,杨尚昆、李鹏、刘华清、李锡铭、陈希同、迟浩田、杨白
冰、赵南起、罗干等在中南海坐镇指挥。
惊恐的广场
综合戒严部队指挥部、安全部、公安部三日的有关材料。
晚六时三十分,北京市人民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发出《紧急通告》。
《紧急通告》要求:"全体市民要提高警惕,从现在起,请你们不要到
街上去,不要到天安门广场去。广大职工要坚守岗位,市民要留在家
里,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这个通告通过电台、电视台和各种广播
器,进行了数小时的广播。与此同时,北大、人大、北师大、清华、
北航等院校"自治会"广播,纷纷紧急呼吁学生、市民携带棍棒、石灰
等"武器"赶往各路口和天安门广场支援。
晚七时三十分左右,在前门地铁站出口处,陆续走出一批年轻人,他
们穿着白衬衫、绿裤子,三三两两分布在人群中,他们没带武器,但
每人提着一个统一式样的行李包。这是根据戒严部队指挥部的命令士
兵们以零星分散的形式进入天安门广场的。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学
生和市民的格外注意,因而也没有发生上午虎坊桥一带士兵遭市民围
攻殴打的情况。
晚八时许,长安街上华灯齐放,天安门广场人山人海。长安街上除了
那几辆被堵的车辆外,并没有其它车辆,而涌向广场的人流却更多了。
同时,待命在人民大会堂西侧的戒严部队官兵全部进入人民大会堂内,
学生和市民一齐高呼:这是我们的胜利!"
晚八时三十分左右,根据戒严部队指挥部的命令,戒严部队的军用直
升飞机在东西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上空进行空中侦察。为戒严部队的
开进作最后准备。一名学生气喘吁吁跑到广场指挥部报告:西边军队
大院人满为患,正在整装待发。一位似乎是临时指挥的女学生,立即
要广播站通知,让人回各大学召集人马来"保卫天安门"。
晚九时许,由于人们知道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通告,要市民今晚不要
上街,因而,许多市民开始回家,或者到外围去拦截进城的军队了。
偌大的长安街只剩千把人,一下子显得空旷和寂寞。一些部队已经进
驻广场四周围。人民大会堂里的戒严部队官兵正整装待命。与此同时,
在天安门广场北侧,几个用钢管和帆布搭起的"工自联"指挥部,仍在
向群众、分发棍棒和长长的竹竿。
晚十时,根据戒严部队指挥部的命令,奉命向城内开进的各路戒严部
队先后进入市区,但在各路回都受到了市民和学生的严重阻拦,真正
的惨案由此时开始发生…:.
从晚十时起,天安门广场及长安街上的形势剧变。十时三十分左右,
很多学生和市民聚在广场西北侧的一个帐篷前,说是从木墀地刚刚运
下来被部队开枪打伤的伤员,场内不时听到人们喊有伤员送来,北京
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再次出现在广场内,救护车拉上伤员就往广场西南
方开,也不鸣笛。
在电报大楼往西一点的路面上,两辆公共汽车横排在长安街上,正在
熊熊燃烧,封住了整个机动车道。一辆被截的军车,此刻也在路面上
静静地燃烧着。一名新华社的记者告诉说,他从万寿路一直尾随戒严
部队推进,只要一枪响,就立即卧地,每次枪响后,总有流血,其中
木墀地的伤亡人数最多,部队开进也最困难。过了木墀地,作为先导
部队的防暴队战士因挨石块最多,受伤程度是戒严部队中最严重的。
此时的长安街,被路灯和火光照得一片通明,而四外的街道则沉在一
片沉沉的黑夜之中。新华门前,站着七八十名头戴钢盔的士兵,手中
横持着一根金属的棍棒,排成一道人墙挡在新华门前。士兵面前,几
十位市民,在愤怒地斥责,有的还扔小石块。士兵们横握金属棍一言
不发,脸上毫无表情。一位市民说,刚才有学生将一名受伤的军人送
到新华门,市民和学生想将伤员送入新华门内,士兵们即刻子弹上膛,
大声制止,将他们轰了出来。
十一时三十分左右,第一辆装甲车由西长安街进入天安门广场,车速
很快,一些"工自联"的人员和市民用广场旁的护栏来阻挡它,有人向
装甲车投掷燃烧瓶。装甲车终于被护栏顶住了,在原地轰鸣着,人们
趁机向它扔掷了好几个燃烧瓶,还有人将一床燃着的棉被塞过去。装
甲车终于开足马力,从护栏上碾了过去,掉头再向西单方向驶去,车
上仍燃着火光。
四日凌晨一时许,各戒严部队先后进入天安门广场。
凌晨一时三十分,北京市人民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发出《紧急通
告》。《紧急通告》称:"首都今晚发生了严重的反革命暴乱。暴徒们
猖狂袭击解放军指战员,抢军火,烧军车,设路障,绑架解放军官兵,
妄图颠覆中华人民共和国,推翻社会主义制度。人民解放军多日来保
持了高度克制,现在必须坚决反击反革命暴乱。首都公民要遵守戒严
令规定,并同解放军密切配合,坚决捍卫宪法,保卫伟大的社会主义
祖国和首都的安全。凡在天安门广场的公民和学生,应立即离开,以
保证戒严部队执行任务。凡不听劝告的,将无法保证其安全,一切后
果完全由自己负责。"该《通告》用高音喇叭广播了约三小时十四分钟。
上万名的市民和极少部份学生,在听到《通告》后,开始离开广场。
凌晨二时许,几十万人的广场,只剩下几千名学生和市民了。
在广播《紧急通告》的过程中,十几辆戒严部队的军用卡车停留在金
水桥前。战士们从军用卡车上下来,列成一排坐在马路上待命。同时,
中国历史博物馆的台阶上也坐满了头戴钢盔、肩背冲锋枪的士兵。在
历史博物馆北门外,站列着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前门箭楼以北、
毛泽东纪念堂以南的广场上,也出现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进驻在人民
大会堂的战士仍然在里面待命。
二时左右,十几名学生和市民提着汽油桶等,试图点燃停靠在金水桥
的军用卡车,当场被戒严部队抓获。稍顷,从建国门、东单方向传来
密集的枪声。许多学生和市民纷纷从广场东北角往人民英雄纪念碑跑。
广场西北角的"工自联"指挥部也开始撤离。与此同时,在历史博物馆
北门外站列待命的士兵,则手持棍棒和冲锋枪,跑步冲向长安街,封
锁了长安街以东的路段。 - posted on 09/11/2006
三时左右,约有三千多名学生围坐在纪念碑周围。此时,六月二日宣
布绝食的侯德健、刘晓波周舵、高新四人商量决定说服学生和平撤出
天安门广场。学生指挥部的柴玲却在广播中说,"愿意撤的就撤,不愿
撤的就留"。后,侯、刘等人与柴玲等人交谈,并要求学生派代表与他
们一起与戒严部队谈判,并负责广场上的学生和平撤离广场。稍后,
刘晓波、侯德健等人在广播中发言,大意是:"同学们,现在,整个北
京已经开始流血,血己经流得够多,足以唤醒人民。我们相信同学们
是不怕死的,即使我们和平撤离,仍然说明同学们是不怕死的,我们
也像你们一样不怕死。为此,我们希望同学们全部撤离广场。我们撤
离广场一定要坚持非暴力的原则,请同学们立即把棍棒、瓶子等可以
作为武器的东西送交到纪念碑上来。同时,一定要将手中的枪收缴上
来,避免走火。"广播完后,侯德健、周舵等人开一辆面包车去与戒严
部队谈判,学生代表没有人随行。时间约三时四十分左右。
戒严部队指挥部记录了与侯德健、周舵等人的谈判过程:
三时四十五分左右,一辆救护车从纪念碑那边开过来,在广场历史博
物馆的东北端勒令停住。共下来四个中年人,他们举着双手,请求谈
判,他们高喊,他们是"侯德健"!部队派出一名团政委与他们接触。
侯德健等人说:我们愿意自动带领所有广场上的学生撤出,我们请求
解放军千万不要开枪,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马上组织队伍撤离。团
政委要他们稍候,随即回来向领导报告。就在团政委离开的时候,准
备清场的时间到了,这时,恰好是四时整。广场上的灯全部关闭。等
候在马路边的侯德健等人非常恐慌,拚命地大叫:"我们是侯德健!
""我们是来谈判的!""千万不要开枪!"不到三分钟时间,团政委就回
来告诉侯德健等人,政委说,"总部同意你们的请求。请你们立即带领
学生撤离广场,往广场南口撤。时间很有限。我们不会开枪。"听完答
覆后,侯等四人立即赶回去。
继续安全部的有关材料:
四时整,广场上的灯一下子全熄灭了,所有在广场上的人都感到非常
恐慌。同时,广场上播出了戒严部队指挥部的"清场通知":"现在开始
清场,同意同学们撤离广场的呼吁。"随后,广播了北京市人民政府和
戒严部队指挥部"关于迅速恢复天安门广场的正常秩序的通告","通告
"要求:"一,凡在广场上的所有人员,听到广播必须立即撤离现场;
二,如果有人违抗和拒不执行此通知,仍继续滞留广场,戒严部队有
权采取一切手段予以强行处置;三,清场后,天安门广场由戒严部队
严格管理;四,希望一切有爱国之心,不愿意国家动乱的广大学生和
群众,要积极配合戒严部队执行好清场任务。"这时,挤坐在纪念碑台
阶上的学生,在纪念碑西侧的广场上,用被子、木棍、帆布等物点起
了几堆髯火。不久,人群里响起了国际歌声,大家一起唱了起来。侯
德健等返回纪念碑,通过广播介绍了与戒严部队谈判的情况,呼吁大
家立即撤离。黑暗中,听说有北大的校车来接学生回校,似乎没有学
生响应。此时的广场,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远处的火光和长安街
上的路灯射来一些光亮。戒严部队开始由北往南,分两路向纪念碑方
向推进,戒严部队突击队士兵先用枪将"高自联"架设的两个喇叭打坏,
接着手持冲锋枪从西边的台阶上,从坐着的人群中走了上来,把学生
往纪念碑下撵。几乎同时,纪念碑周围的学生在"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
部"的主持下,以声音强弱表决,结果喊"撤离"的声音强,喊"留守"的
声音弱,侯德健等大喊,"撤!"主持人便表示所有在广场的学生"逐步
准备有组织地把大旗打在前面,逐步有秩序地撤离。同学和市民、工
人、市民纠察队、北京的同学撤到海淀区去,往中关村走"。
四时三十分左右,广场上的灯一下子全亮了。学生面前,突然出现了
许许多多端枪的士兵,向着学生一点一点靠近,驱赶他们走。远处,
一字排开的坦克和装甲车从长安街金水桥缓缓向广场驶来。随着几下
沉闷的撞击声,位于广场北端的"民主之神"像轰然倒地。坦克和装甲
车继续向前,一路撞倒、碾碎广场上的帐篷等物。装甲车和坦克在离
学生队伍二三十米处分向东西两侧。广场正面,士兵们排成横队,从
长安街向学生队伍一批批走来,队列中有一些戴护盔的防暴警察,所
有的士兵都头戴钢盔,手握棍棒。
五时许,广场上的数千人队伍在学生纠察队手拉手的维护下,集体向
广场的东南角退去。人群沿着绿化带和纪念碑座间的通道,缓缓地向
纪念碑东南角走。"开始撤离速度比较慢,忽然之间,人群开始拥挤起
来,在撤离队伍的后面,一些穿迷彩服的士兵和其他士兵一起过来,
他们手握棍棒在向撤离队伍紧逼。通向纪念碑的道路已经被士兵和坦
克封锁。撤离队伍在坦克和装甲车的缝隙间穿行,并往广场东侧的南
口行进,显得较有秩序,大都举着校旗,唱着"国际歌",不时喊"血腥
镇压!"打倒法西斯!""土匪!土匪!"也有人骂"畜生,他妈的!"等。
还有人不断往戒严部队方向吐唾沫。
五时二十分左右,天色已明,广场的东南角己没有大群的学生队伍,
但仍有约二百名左右的学生和市民不肯离去。坦克阵堵住了广场的通
道。面对这些不愿撤离的学生,跟在后面的坦克始终一点一点地推进,
显得较有耐心。队伍撤一点,坦克进一点。最后这批人刚撤出广场,
与前来的市民会合时,人们似乎鼓足了勇气,不断高喊:"法西斯、法
西斯!""打倒法西斯!"的口号,这时,在毛主席纪念堂附近的戒严部
队官兵突然全体高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口号,并朝这支队伍
上空鸣枪,进行威慑。约五时四十分,天安门广场的清场过程基本结
束。
据多方面调查证实,整个清场过程,戒严部队在广场上没有枪杀过一
个人,也没有发生过坦克碾人的事。
台战木墀地
木墀地,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个地方。这是六月三日惨案发生中死人最
多的地方。六月三日傍晚,在木墀地一带,聚集了几千人,他们中有
学生、市民,他们是听到部队即将进城的消息和北京市人民政府呼吁
市民不要上街的紧急通告以后自发而来的。他们决不是一支有组织的
队伍,更不是一群暴徒。然而,他们却以自己的悲壮和惨烈参与了这
场“战争”,他们中的一些人永远地消失了,他们中的另一些却永远
留下了残疾,他们中更多的则擦干了眼泪,挥紧了拳头,将誓言藏人
心底。这里,仅摘录有关部门呈送中南海的报告。
戒严部队指挥部的报告称:
承担西路先遣部队任务的是三十八集团军的有关部队,他们主要集结
在万寿路、丰台、良乡一带。晚九时三十分,部队开始向天安门挺进。
首先,在公主坟遇到了市民、学生用汽车和公路隔离墩等组成的第一
道防线。担任先导任务的是防暴队,面对成千上万不退却的群众,防
暴队开始发射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以示警告,这时人们有的躲向马
路两边,有的则往后退,可退一段又停下来。防暴队于是往前走,再
发射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人们又往后退,退一段又停下来。期间,
部队曾数次朝天鸣枪示警,但群众毫无惧怕之意。从公主坟、军事博
物馆、北蜂窝到木墀地,不到两公里,因为市民的阻击,部队推进速
度很慢。这一段时间里,有不少市民向戒严部队战士扔石头、汽水瓶
子等物,部队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决没有向市民发过一枪。市民们认
为部队不会动用真枪实弹,于是胆子越来越大,十时十分左右,成千
上万名市民在北蜂窝一带组成了人墙企图阻止部队前进,双方相隔约
二、三十米对峙。一些市民继续向部队战士扔石块等物,部队指挥官
通过半导体话筒多次向市民呼吁,请广大市民和学生迅速离开,并保
证部队通行。市民和学生不听劝阻的情况下,戒严部队为了按预定时
间到达目的地,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最先,走在部队最前面徒步行
进的指战员,用自动冲锋步枪对天鸣发,随后,前面两排战士半蹲半
跪,后面几排战士站立,为保持威慑,枪口直接对向市民队伍。十时
三十分左右,在持续的对峙中,由于市民中不断有人扔砖块,无奈之
际,部队在人群面前开了枪。枪声响起,火花四溅,上万名市民意识
到是真枪实弹,开始潮水般地退向木墀地桥。退却中,拥挤的人群被
自己设的路障阻隔,一些人被踏伤、挤伤。
安全部的一份报告称:
晚九时许,聚集在木墀地的人们听说戒严部队即将进城的消息,大家
议论纷纷,各自在想着如何阻止军队进城的办法。有人说:"虽然军队
进城是阻挡不住的,但来自西边的军队肯定会从木墀地桥通过。"有人
大声地说:"我们要阻挡军队,决不能让他们按时到达天安门。"又有
人说:"军队是人民的军队,他们不可能真刀真枪车会来镇压的。我们
要千方百计阻止军队进驻天安门广场。"突然,有人大喊:"大家快来
推车啊!"在互相激励下,三辆无轨电车被人们推到木墀地桥上横着,
用以阻挡军队的到来。车胎没有放气。这时有二十几名头上缠着红布
条大学生从天安门过来,他们声称军队向天安门突进必然要经过这里,
他们要前来发动市民阻截,人们对他们报以掌声。这时,又有人大
喊:"大家来砸水泥块吧!"于是,人们又自告奋勇地将铺在人行道上
的水泥砖砸成碎块,顷刻间,街道两旁已堆起不少水泥块,还有人骑
三轮车从远处运来了砖头、石块,还有两卡车从别处运来的碎砖头等。
整个活动既无组织,也没有指挥者。
就在人们期待之际,戒严部队已经推进到跟前。突然催泪弹越过横着
的电车落到人们脚下。在木墀地桥上,戒严部队再次受到阻挡,市民
和学生用事先准备好的碎砖头作为武器。几十名手持木棒的戒严部队
防暴队队员冲上桥头时,市民和学生立即将雨点般密集的碎砖头投向
他们。士兵们抵挡不住,难以招架。接着,随后的士兵立即一排排冲
上大桥,边喊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口号,
边向投石头的市民开枪。从这个时候开始,士兵们直接对着还击的人
群开枪。密集的枪声时而朝向天空,时而又对着前方,有人中弹倒下。
枪声响时,人们蹲在地上,枪声停止,人们又迅速站起,部队前进一
段,人们就向后退一段,然后站住高喊:"法西斯!"流氓政府,"杀人
犯!"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戒严部队通过了木墀地桥,来到二十二号
部长楼和二十七号楼之间的木墀地地铁站一带。市民和学生开始退到
大街两侧的街、心花园和一幢幢楼房之间,纷纷就近将树丛、建筑物
等当掩体,并不住口地叫骂:"法西斯"、"杀人犯"、"土匪"等,也有人
躲在掩蔽物后仍然持续不断地掷石块,戒严部队士兵则边推开电车、
清除路障,边用密集的枪声向抗议的方向还击。挨了砖块的士兵开始
毫不克制地胡乱用冲锋枪扫射。只要那里有法西斯"的骂声,那里有石
头、砖块,那里就有冲锋枪的扫射声。这一段时间,约有上百名学生
和市民倒在血泊之中,但大部分立刻被其他市民和学生用各种方法送
进了旁边的复兴医院。
盘旋的军用直升机以及马路上激烈的枪声,使家住复兴门外大街两旁
的市民从自家窗户上探出头来痛骂,也有人从窗口上往马路上投东西。
为此,戒严部队战士进行了还击。因此,从木墀地到全国总工会约五
百米左右的路段,两旁建筑物都被打得火星四溅。当晚,二十二号楼、
二十四号楼两幢部长楼中共有三人在楼上被子弹击中致死,其中有全
国人大常委会法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宋汝尊的女婿。步行的士兵大规
模清理路障、开枪还击后,紧随其后的是装甲车和军用卡车。从木墀
地桥头开始,戒严部队的枪声就再也没有停过。军车上的士兵不间断
地用全自动冲锋枪朝空中射击壮威,但只要有扔石头和叫骂的,子弹
立刻就射向人群。戒严部队开始沿人行道向东推进,人们总是和他们
保持二三十公尺的距离,不肯退得更多。十一时许,手握冲锋枪的士
兵、装甲车、军用卡车成列向天安门方向驶去……
这批戒严部队通过后,市民们自发地又将那三辆被士兵们推开的电车
推回来,并用火将它们点燃,用以阻截后续部队。时间约为晚十一时
四十分左右。
四日零时,人们又开始在木墀地桥东设置新的路障,在桥东、地铁站
附近,有十多滩血浆般的东西。在复兴医院门口,时而有人往这里送
死伤者:有用平板三轮车送伤员的,也有用门板抬死伤者来的,甚至
有摩托车带伤员来的。其中一张门板上躺着一位血肉模糊、看不清脸
的死难者。所有在复兴医院的人们似乎都在咒骂"法西斯"、"畜生"以
及"大屠杀"等等。一时三十分以后,木墀地一带的复兴门外大街显得
空空荡荡,死一般的静寂……
到现在为止,很多人对六月四日在木墀地被烧的戒严部队装甲车、军
用卡车还存有疑问,有人认为是戒严部队有意制造的,有人说是戒严
部队士兵自己点燃的,也有人说是"暴徒"们烧毁的。下面这份送交的
材料能够予以说明。
四日清晨,在木墀地,群众又重新设置了路障,刚过木墀地桥,又有
两辆公共汽车横排着封住了整个路面。而过了路障,就见到上百辆车
车被堵在那里,车队一直延伸到中央电视台彩电中、心前。最前面的
是十几辆装甲车,每辆车上部乘有八九名官兵;后面是几十辆军用卡
车,每车约有三四十人。这支部队是清晨刚从西边开过来的,对市民
的态度,比较友好。七时十分左右,几辆装甲车和坦克从公主坟那边
飞快地驶来,准备冲开在木墀地桥设置的路障。
七点二十五分左右,木墀地桥头忽然升起一股黄绿色的烟雾,一辆装
甲车坏了,停在那里堵住了路口。而市民设置的两辆公共汽车的路障
仍在。那些赶来清理路障的坦克和装甲车,只能在桥前挤成一堆。这
时,只见一名青年突然往一辆装甲车里扔了个东西,然后飞快地跑开,
只过几秒钟,只儿那辆装甲车从里往外四处冒烟,就是那种黄绿色的
烟雾。随即士兵们从装甲车里跳出来,蹲在马路上用手扯着喉咙十分
痛苦。有人说这是吸了毒气。一些官兵对此非常气愤,但还是保持了
较大克制。一些市民见状,则进行了调解和劝说。事态没有因此扩大。
整个上,部队的军车被堵,进不得,也退不得。两边的自行车道上,
骑车的人们川流不息,路过军车旁时,一些人指着士兵怒骂,还有一
些人向军车扔砖头。木墀地、北蜂窝、公主坟一带,朝人群开枪,八
人被打伤。
太平桥大街,有八辆被拦截后烧毁或丢弃的军车。只有一辆军车没有
焚烧,这辆未被焚烧的军车正好停在一条架空电线下面,车头上有一
块大纸板,上面写着:上空有电线,请不要放火烧车。自三日晚就被
堵的北京煤炭工业学校西侧的三百多辆军车,仍有一部分被围困之中。
从劲松到东长安街,约有一百多辆坦克车、装甲运兵车和载满士兵的
军用卡车队,由东向西驶去。每辆坦克车顶,有三名士兵手端冲锋枪,
分别注视着不同方向。车辆驶过时,只要有人起哄、嘲笑、或呼叫,
士兵们就进行还击,在南池子,就有一位市民被坦克车上的士兵枪击
致死。
六月四日清晨部队损失和伤亡情况:
据戒严部队指挥部统计:在天坛东侧路、天坛北门、前门地铁站西口、
前门东路、府右街、六部口、西单、复兴门、南礼士路、木墀地、莲
花池、车公住、东华门、东直门、大北窑、呼家楼、北豆各座、大兴
县的旧官乡等地,数十个路口有五百多辆军车被烧毁。双井路口,七
十余辆装甲车被市民包围,其中二十三辆装甲车上的机枪被拆掉。
长安街上,一辆军车熄火,有近二百多名暴徒将司机活活砸死在驾驶
室。
西单首都电影院附近,一名解放军排长被暴徒打死后,尸体被挂在一
辆正在燃烧的公共汽车",后又被暴徒剖腹挖眼。
崇文门过街天桥上,一名士兵被暴徒们从桥上扔下,然后浇上汽油活
活将其烧死,再将其尸体悬挂于过街天桥上。
阜成门,一名士兵被残害后,尸体被悬挂于阜成门立交桥的栏杆上。
翠微路口,六名士兵驾驶的车辆在遇到拦截后,为不撞伤群众,减速
慢行,一伙暴徒乘机向车上扔石块、燃烧瓶和火把,车左后轮被暴徒
设置的三角钉扎破,造成车身向左翻倒。暴徒们伺机向车上投掷燃烧
物,造成汽车油箱爆炸,被挤压在车内的六名战士活活烧死。
据戒严部队指挥部六月四日报告:戒严部队约有二十多名官兵死亡。
六月四日北京各高校情况:
四日,虽然是星期天,但北京所有的高校都沉浸在悲愤之中,几乎所
有的师生都在议论著昨晚发生的事情,互相讲述着所见所闻,各高等
院校的气氛既紧张又恐怖,笼罩着一派不安气氛。北大、清华、人大、
北师大、政法大学、北航、北京科技大学等院校"自治会"广播站不断
播放"血洗天安门广场上","北京大屠杀真相"。各校广播大都发布了以
下消息,称"长安街上血流成河,据北京红十字会统计,死忘人数为二
千六百人"。一些自称为"死里逃生"的目击者在各大学广播站进行控诉。
北京各高校全都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哀乐,在校门口摆花圈、挂挽联,
为死难者哀悼,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
等学校,还下半旗为死难者致哀,向人们发送黑纱,一些学校老教授
也自发参加了悼念活动,很多市民涌到北京各高校参加悼念活动,并
与学生一起抗议政府"暴行"。一些学生自发地抬着死难学生的尸体在
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语言学院等校游行。在政
法大学主楼大厅,一张大桌子上停放着一具身材高大的学生的尸体,
周围用冰块围着。教师和学生以十分悲愤的心情守卫着。一些学生和
教师说,"现在的政府发疯了,我们也几乎要被逼疯了。"
在北大、清华、人大、政法大学、北师大等院校,一些党员贴出了退
党声明,一些团员贴出了退团声明,并有一些大字报公开呼吁集体退
党或集体退团的。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政法大学的一些系都
发生了以集体为单位开始收集团员证,集中焚烧的事情。
当天,在北京各大高校和街头,出现了"高自联"的一张传单。全文如
下:
法西斯式的残酷屠杀已令全国人民忍无可忍,鲜血不能白流,斗争不
能停止。但是,同学们,同胞们,我们的观点是绝不能试图用暴力对
抗暴力,用鲜血的河不能变成鲜血的海,我们的牺牲己经足够惨重,
我们的牺牲已经足以说明李鹏政府早已彻底与人民为敌,他们的末日
指日可待。我们没有一支武装力量,面对装备精良的现代化军队,我
们手无寸铁,但是和平斗争是人民的权利,力量不可估量,我们必须
马上做的是把血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号召全市全国罢工罢市,呼吁
国际社会的支持。
同学们,同胞们,在运动的自始至终,我们一直以我们的理智和智慧
影响带动群众,在这紧急关头,我们负有更严峻的责任。对死难者最
好的纪念,不是流更多的血,而是取得最后的胜利,和平斗争,人民
必胜,为民主捐躯的死难烈士,永垂不朽!
我们再次呼吁;
一,城市各界人民实行"三罢",罢工罢课罢市。
二,全体人民从银行提取所存款项。
三,以各种方式向全国人民宣传事实真相。
据六月四日北京市政府对北京各大医院的统计,估计约有二百余名市
民和学生死亡。又据北京市政府对各高校不完全统计,约有二十三名
大学生丧生。
六月四日北京市区情况:
整个北京城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各主要道面不时有燃烧的军车,杂
乱无章的隔离墩歪歪曲曲地横在道路上,路上的行人大为减少,各大
商场和一些小杂货店几乎都不都正常开门,有的乾脆关门。很多市民
开始抢购粮油等日用品。北京市民出现从未有过的恐慌。
白天的市区,不时有零星的枪声响起。下午,在复兴门立交桥,有人
驾驶一辆装甲车,并不时朝天开枪。在白石桥,也有人驾驶着装甲车,
并不时转动架在车上的机枪。傍晚,在双井,发生了军人与市民的枪
击战。在四道口、小西天、虎坊桥、建国门外大街以及宣武门等地,
都有枪声响起。
一个自称"中国保卫人权同盟"的在北京街头散发了《告全国人民书》,
这份传单称,"党内出了叛徒,军内出了叛徒,中央发生了反革命军事
政变,政变的罪魁祸首就是杨尚昆、李鹏。"宣称:"鉴于以上事实,
中国保卫人权同盟号召全国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以及解放军指战员,
团结起来,为平息反革命政变而斗争。第一号召尚能自由活动的十三
届中央委员,七届人大代表及政协委员赶赴广州,成立临时中央政府
,,领导全国人民平息这场反革命武装政变。第二,号召解放军官兵为
了人民的利益,为了党和国家的前途,站在人民的一边,号召各大军
区、各军兵种团结起来,开赴北京平叛。第三,号召中国共产党员,
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以及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开展各种形式的
斗争(罢工、罢市、罢课),粉碎政变集团妄图统治中国的阴谋……"
当晚,为了稳定局势,北京市市长陈希同发表广播讲话。陈希同说"从
六月三日凌晨开始,一小撮暴徒在我们伟大祖国首都北京,挑起了一
场严重的反革命暴乱。为了保卫社会主义制度,保卫人民政权,保卫
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在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果断决策下,人
民解放军戒严部队和首都公安干警、武警部队一起,以勇敢无畏的精
神,一举粉碎了这场反革命暴乱。这是我们在制止动乱、维护安定团
结、粉碎反革命阴谋的斗争中取得的一个初步胜利。"陈希同向全市共
产党员、共青团员和全体市民呼吁,立即行动起来,在关键时刻挺身
而出,与戒严部队公安干警和武警部队密切协作,坚决彻底地平息这
场反革命暴乱。"陈希同强调,"在这起反革命暴乱中,极少数挑动者
和策划者已经十分明确地提出了他们的政治口号和组织纲领。他们狂
妄地叫嚣、要把四千七百万党徒全部消灭干净。,要颠覆经全国人民
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人民政府。在这种极端严重的紧要关头,党和政
府忍无可忍,已经没有什么退路可言,只能采取非常措施,坚决粉碎
这起反革命暴乱,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如果有人还要坚持顽固立场,
不思改悔,继续策划和制造暴乱,人民政府和戒严部队必将继续采取
果断措施,坚决打击,严惩不贷。"
- Re: 前面所贴为香港版六四真相posted on 09/11/2006
如果前面两贴有风险
请斑竹或管理员及时删除^
- Re: 一九八九年的断想posted on 10/07/2006
贺安彬 男 1956年6月1日出生 于三日晚在西单附近.腹部中弹.被人送往市急救中心.4日早7点左右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葬于太子峪公墓.
Please paste HTML code and press Enter.
(c) 2010 Maya Chilam Found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