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恋做梦,或许根源于梦境中我可以摆脱现实的压力和烦恼。这可恶的社会,我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所需要的自由,要么卑躬屈膝,要么自我放逐;这可恶的城市,日日夜夜疯狂地在欲望中追名逐利,逃出这漩涡我痛苦,逃不出这漩涡我更痛苦。这样,我很喜欢做梦,我趴在床上,用一种弯曲的姿势强迫自己入眠,有许多个晚上,我看见一个人,我觉得那分明是我自己,但等我看得越来越清晰,那个人又变成了一个影子。
为了持续我的梦,我拔掉电话线,关上自己的手机,我紧闭房门,不让一丝光线进入我的房间。最让我难以忍受的一次是,那个年少的男孩坐在我面前,我看见他和煦的笑容,甚至想去抚摸一下他的头发,这时候我的门咚咚作响,而且越来越响,收水费的肥胖女人斜立在门外。
“你是不是有病啊?敲门要这么大的声音么?你个神经病。”我打开门,破口大骂。
“哎呀,你有冇搞错呀,小弟?我还没有敲你屋的门哎,你自己来开的门,还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神经病。”胖女人显然气愤有加。
我回头从抽屉里翻出二百元扔给她,随即重重地关上房门。我从床上跑下来就去开门,一丝不挂,我也看到了门栅外胖女人惊诧地看着我身体的眼神。我的梦是没有了,甚至连睡眠都完全消失了。我只好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看午后连绵不断的夏雨。
梦里的人就该是我。
是一个男孩子,不过二十左右岁吧。我恐惧衰老,最近越来越严重,那每天滴滴答答的钟声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剜我的肉,我眼前时常有自己血肉模糊的形象。一个越来越老的男人还有什么用处呢?背弯了,脸上的斑点一天比一天增多,最让人恐惧的是做爱能力在不停地下降,我再找不回昔日青春年少的快乐。我不愿意再看见自己的脸,我很少照镜子,一个人走路,我希望用轻快的脚步把自己还原到二十年前,但我不能,我的脚步沉重,于是我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这个男孩子就慢慢地入了我的梦,永远那么年轻,我不止无数个夜里赞叹他的年少,痛恨自己的衰老,我喝酒,酗酒,然后我就在梦境中变成他。
男孩子温婉,又彬彬有礼。我就从没遇到过这样有良好修养的年轻人,举止轻松自如,不卑不亢,我看惯了那些要么心高气傲要么谈吐粗鲁的人,他们把身边的一切都当作工具,他们口口声声诅咒势利可他们自己就是势利小人。有一次这个孩子邀请我去喝茶,我爽快地答应了,当我穿戴一新,回转过身,他却没有了。地上盛开着一朵雪白色的罂粟花。
我还不知道这个男孩子如此博学多识,他从维吉尔一直讲到了纳博科夫,我沉浸在他美妙的声音里,不觉时光飞快。他从来不研习那些技艺性的学问,他说,“我生来就喜欢无所事事,我就喜欢在虚无中缥缈度日。”我问,“你不忧愁明天么?”他说,“我的生命里只有今天。”我用几个晚上反复思考他的话,懵懵懂懂。他说,“别人喜欢的,不一定是我喜欢的;我喜欢的,不一定是别人喜欢的。”他还说,“我不愿你老看着我,你的眼睛里有一种怪异的光芒,别人没有。”我醒了,浑身冷汗。
我看得很清楚,那个男孩子面容清爽,没有我这么粗粝;他的眼睛里有一泓水,不若我这样呆滞;他的皮肤白皙,远没有我这样的乌黑色。他喜欢笑,文雅的笑,有时候也有一种略带猥亵的气息。他喜欢对我说,“我怎么看你怎么都不像个好人。”我哈哈大笑,“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个好人啊。”他就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人。”
我梦里多次看见过这个男孩,我们肆无忌惮地交流,梦里的世界除了我就是他,梦里没有压迫,没有丑恶,没有痛恨,没有隐藏,一切都是安详的,像夏日暹罗塔林里飘拂过的微风。
我就这么一天天地老去,只要一有了空闲时光,我就渴望回到从前去,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唯一能和过去交流的媒介就是躺在床上,用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姿势入梦,梦里有鲜花,有平静的湖水,偶尔也有天使快乐地飞翔,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刻,男孩子隐隐约约地出现了,那么像年少时的我自己。他越来越近,我便越来越自卑,他的呼吸和他的神情无不表达着神的气息,只有他永恒。
每个人都有一个灵魂的影子,影子总是美的,你想要变成什么样,影子就变成什么样。在影子的世界里,我们寻找美的表达,慢慢地自己就变成了影子。最近,我明显地感觉到精神不比从前,喜欢沮丧,更容易一个人拿着老照片伤感。梦里的男孩出现得越来越少,我感到无比的焦虑。
影子死了,人也就死了。
我恐惧衰老,但我也恐惧死亡,我接连数日饮酒无度,我在等待影子的重新到来。为了迎接这一刻,上个夜里我用两条毛巾死死地缠住颈部,我梦见了那株雪白的罂粟花,还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凌晨,我起床来,坐在客厅里,又有人死命地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在黑暗中,我把门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我看见那个年轻的孩子站在门外,我说,“进来吧”。穿堂风把门嗖地关闭了,我再打开门,空寂的走廊里什么都没有。我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子里,继续等待,然后我的泪水,如潮水般,再也制止不住了。
2006/8/2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青冈好!
我早晨还在念叨着你的蝴蝶,鸟的照片呢。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xw wrote:
青冈好!
我早晨还在念叨着你的蝴蝶,鸟的照片呢。
前一段老有人骂我,我生气想不来了。不过,没说话,人还是天天来,躲在后面看。:)
很喜欢这里的一些朋友,就不能不来。
xw老师还能记着我,我还真有些感动。
最近工作比较忙,还老有台风,没去看鸟,有时间就猫在家里上网看电视读书。
a lot thanks.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常来,没关系的。别人也骂我的,骂得对,我接受。
促我反省!因为,交流还是蛮重要的。对么?
但咖啡里还是不骂人为好。
&&
另外,不要称我老师。我年龄与玛雅相仿。
大家共交流、同学习。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楼主,能否将你的贴,贴到其他地方?
笔名:青冈,可否?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小赵~ wrote:
楼主,能否将你的贴,贴到其他地方?
笔名:青冈,可否?
我的水平已到了被转载的程度了?不能吧。:)
当然,转了我还是高兴的。
答案是ok,do it as you like. - posted on 08/02/2006
xw wrote:
常来,没关系的。别人也骂我的,骂得对,我接受。
促我反省!因为,交流还是蛮重要的。对么?
但咖啡里还是不骂人为好。
&&
另外,不要称我老师。我年龄与玛雅相仿。
大家共交流、同学习。
我见过玛雅啊,不过女人的年龄据说是不能问的,我也没敢问。
但看起来,玛雅比我还年轻,推理,你也不一定比我大。
之所以叫老师,是因为我在很多地方看见别人管你叫老师,我也跟着叫老师,表示客气。说实话,从你的兴趣点来看,给我做老师也绝对够资格。
以后不叫了,大家都叫xdjm。:) - posted on 08/02/2006
青冈:你的文章我是选来做一个讨论的:
战争与梦境的关系
我在美国去伊拉克播种民主的期间,也老做梦。
这次以色列和黎巴嫩交火,也总有情绪上的不安。
没有答案。若有网友也有类似的情况或有答案,请提示。
当时梦境的回忆:
春眠不觉
外婆,我害怕。
囡囡,有外婆,不怕
外婆,房间里这么黑,玻璃窗怎么这么白,我怕。
囡囡,玻璃窗白了,是天快亮了
外婆,窗帘在动,会不会有坏人藏在里面?
囡囡,是风,窗帘是风吹动的
外婆,我用被子把头蒙上了,可是我怕坏人来抓我的脚。
囡囡,外婆就在你旁边,坏人不敢来
外婆,是不是日本人又扔炸弹了?怎么办?
囡囡,不怕,是天上打雷
今年的初春,我竟然做了和去年一样的梦,梦见的依然是外婆和猫
外婆已经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晒太阳”了;她一生都不需要弄明白,不是她晒太阳,是太阳晒她。
藤椅的旁边,有我特地摆在一旁的竹椅,竹椅上躺着我那只憨厚忠诚的老猫。他曾浑身的毛都湿漉漉粘在一起、跛着一条腿在竹林里哀叫,直到被我偷偷带回家、直到他的叫声终于被父母听见、直到我连哭带闹誓言“生死与共”非要要把他留下,他和我朝夕相伴了整整十年,比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加起来的时间,还长——童年和少年加起来的时间。
外婆似乎睡着了,手臂冷不丁从藤椅的扶手上滑下,惊动了同样在一旁打盹的猫。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幅度很小,只是半眯着,连脑袋都不肯抬,只是把脖颈稍稍向前伸了一点点,看了看外婆,大概确定没事,于是就把脑袋向前爪部位靠了靠,然后,重回梦乡。春眠不觉,它的梦乡里有他拥有的整个世界。
“外婆,日本人的炸弹有电影《回故乡之路》里的炮弹那么大么?” “外婆,为什么我做梦老是有日本鬼子在后面追呢?” “外婆,日本鬼子端着刺刀追我,我怎么拼命跑都跑不动呢?” “外婆,你说这两副银筷子是日本人进村以后送给妈妈的?” “外婆,日本人这么凶,为什么他们喜欢小孩、还给小孩子糖吃?”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记忆在今夜会强制梦魇占领我整个的睡眠,而且梦见的是离开我已经好些年的养育我的外婆和被我收养的那只猫。就象在那个外婆和猫一起打盹的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无法想象廿多年后我会远涉重洋,会告别亲人远离故土来到异邦。我更无法解释,在我的生命历程中,从未遭遇战争,而梦中,却总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闪着寒光的刺刀、总是有“日本人”在身后追赶着——
直到,吴海燕的笑魇在《等到满山红叶时》璀然绽放,直到张瑜和郭凯敏在庐山悄然相恋。荷尔蒙曾经覆盖了炮声,青春的听力一度只聆听小夜曲而对所有的灾难失聪。但今夜,中东的轰鸣惊醒了中年的麻木,迟钝的良知大汗淋漓近乎虚脱,外孙和外婆再次相逢。
春眠不觉
在梦里活动了一整夜,很疲惫。心脏好象被什么东西压迫过,象恐惧又不完全象是,象怀念又不完全象是的一种懵懵懂懂的后遗症。
外婆走了近三十年,她的坟茔始终连着我的梦萦么,就象我的童年始终依在她的暮年里?时光象纺织厂的纺机,横一条竖一条千条万条在眼前在梦前晃着,外婆关于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封、资、修”已经封存了三十年,外婆关于少年维特种种的“烦恼”也落满岁月的厚尘。唯有抗战的炮火,炸在外婆的中年、母亲的童年,却也一直在我的生命中隆隆作响、难以根绝。
离清明三天,新世纪的第三年
外婆又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晒太阳”了。乍暖还寒,外婆丝绒棉袄领口的中式纽扣,在阳光的阴影里,恍若地图上代表高山的图案,电视中显示的地球表面也是这样。而竹椅上蹲着的竟是我的童年,那个孤独的、常常与猫对话的男孩,裤腿上沾着灰白夹杂从猫身上褪落的毛。那毛飘舞着,落在电视屏幕上,几乎所有的播音员,嘴里都念叨着一个叫作“巴格达”的名字,重复的次数,竟然比猫身上的毛还多,比猫的毛还轻的名字,巴格达
猫在我腿上。我努力保持膝盖的平稳,为的是不扰腿上呼噜做鼾的清梦。凭借心灵的感召,我知道无论我置身何处,仿佛只要我轻唤两声:“咪咪、咪咪” 他就会神秘地跳到我的身上来,一如三十年前,他在我的怀里,用腹部重重打呼,我的手自它的头部顺势滑向颈部带给他的满足清晰如初。我仍然感受到他给予我的那种信赖与依靠,在那个梦里。他轻轻跳到我身上,好象是轻描淡写将它的身躯与命运交给我,那种毫不设防的信任,让我的梦被汗水浸透。
入梦时电闪雷鸣炮声隆隆竟然鸦雀无声,醒来时墙壁上挂钟的秒表咔哒咔哒却雷霆万钧,让人再无法重会梦园。“现实”身手敏捷,在“历史”与“未来” 间,穿梭往返。
猫从我的腿上倏地立起,嗖地钻进一段残垣和烧毁的汽车外壳之中,而钻出来的,是一条狗:一条或许今天刚刚“丧家”的小黑狗从废墟里钻出来、从电视屏幕里钻出来、从血淋淋的“实况”里钻出来,直钻到我童年的恐惧中去。
春眠不觉,纽约的“帝国大厦”依然矗立在三十四街。那凌人盛气,仿佛如四十二街地铁站口,坐上擦鞋匠“至高无上”座位的游客,目空一切,让人联想一部老的、叫作《德克萨斯的巴黎》的电影。现实可以开进历史,而德克萨斯永远无法抵达巴黎,就象你这些天看电视,看到经常出现的那张脸,便更加肯定:人类的进化,的确需要时间。
远处的纽约公共图书馆,门口那对沉睡了一冬的石狮子已然醒转,而台阶旁的树枝,象素描中勾勒的线条,从隆冬的乌黑,变成返青前的灰白了。鸽子们毫无顾忌地在图书馆宽阔的石阶上“点头哈腰”地觅食,它们扑腾着翅膀,舒展着、自由着,倾听着春之歌。全世界的鸽子都能倾听,除了巴格达的,巴格达的鸽子失了听觉。
外婆,我害怕。
囡囡,有外婆,不怕
外婆,房间里这么黑,玻璃窗怎么这么白,我怕。
囡囡,玻璃窗白了,是天快亮了
外婆,窗帘在动,会不会有坏人藏在里面?
囡囡,是风,窗帘是风吹动的
外婆,我用被子把头蒙上了,可是我怕坏人来抓我的脚。
囡囡,外婆就在你旁边,坏人不敢来
外婆,是不是日本人又扔炸弹了?怎么办?
囡囡,不怕,是天上打雷
外婆,小孩子为什么怕日本鬼子?
囡囡,因为他们的外婆害怕
外婆,炸弹炸起来到底有多响?
囡囡,响到能把你的耳朵震聋掉
外婆,你看那些鸽子听不见炸弹爆炸
春眠不觉,但人类的良知道德都竖着耳朵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小赵的文字更富有什么象征意味,不知道谁会解梦? - posted on 08/02/2006
天堂隔壁
张大月/南京
我的生日。
百乐门的奶油蛋糕是齐眉的高。酒杯直到见了底,舞场的道道射灯都不迷糊。
我恨声问侍者,当真不可再开一瓶?
侍者礼貌答:小姐,您已把喝不下的红酒到在自己的旗袍上。
我怒,脱下高跟鞋欲撒泼。被人按住。
这只手盖住我锁骨,我被镇住不可动弹。抬头看见一张陌生脸。
他说,终于找到你。你醉了酒,我要送你走。
他将我从沙发拽起,大步切开人群。我拎一只高跟鞋,一步一踉跄。
西区沿途霓虹向后掠去。男人们咬着铮亮烟斗,怀中女人卷发着洋装。隐约有新款霞飞胭脂水粉的香甜。
这里不是天堂。这是独一无二的上海。
响铃了。
黄包车夫回头对他说,封锁了,先生。
他哦了一声,递去钱,扶我下车。
我头痛欲裂。我不知为何要随他走。
他按住我太阳穴,脸上是欣喜的微笑。我好生奇怪,直视他。
他道,我定是找了你经久年,这一见,就是故人相。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不耐烦说,蛮好,蛮好,您贵姓。
他说王,你称我阿彬即可。
我说小女张大月。今天你是唯一陪我过生日的人。另外刚才五角钱车费能否还我。
复兴中路的梧桐摇摆,撒一地温情。
香樟树遮不住的春光照上我的脸庞。我醒来看见陌生天花板。
成年生日夜,我告别了少女年代。
他端着牛奶进来,同我讲早安。
单眼皮笑起来,眉心间玲珑的白痣沉下去。
我说早安,我不大喜欢这窗帘的颜色。
他点头说,那就由你布置,还有隔壁厨房。
我笑说,加一个小吧台会比较实用。
家中已经炸开锅。
母亲气急,埋怨道,我们托巡捕房一整夜寻你。
你去了哪?怕你遇上日本人。
我骄傲说,日本人算什么,一个男人便可令整个上海失色。
母亲惊说,疯了你。
脚步减慢。同行的白昼那么短,同行的暗夜那么短。
上海的春天是绽放,上海的夏天是熔化。
我问,为什么沿途处处是花香。
他笑,小鼻子如此伶俐,莫非前世属狗?
我前世属狗,那么你前世属什么?
他答,属骨头。
骨头。
骨头每周接我领我去看茶花女。
路边人挽上发髻,褪去夹袄,女子旗袍愈加多样,袖口别在半臂,白胖的腕上绞着银丝。
路尾墙根,横着穷人青紫的尸首。
归家的黄昏,总有学生三五成群,灰衫洗得素白。
他们唧唧咋咋,争论着上海的江山。
电轨车摇晃,暖风穿梭。
骨头总说,我要将你带出那个迷离的流光夜。看一看光天化日下的世道。
天渐暖。
太阳晒干灰尘的气息。这是上海真正的味道。
骨头说南京溃败的那天,夏日正转凉。
他说,公子做腻了,也可以同人民抗日的。
我不解问,抗日该是个什么样子?
抗日就是借用你的温度,赶走外人。我们还安然无恙。
小月月,我一定不能离开这片土。
母亲与仆人忙乱地收拾家中细软。
她扭头对我讲,爹已备好明天车票,我们去杭州。
囡囡,杭州不会有人要灭国民党枝节。上海已不是家园。
我们要一个不能落下地走。一发会牵全身,后果不可想。
骨头买的酸梅汤,在我手中泼了满地。
骨头在弄口等我。
他单眼皮的眼,放出深深的光。
然而眼神不可以融化我。
他的鼻梁坚挺,是世间完美曲线。
然而世间已无他眷恋。
他手指根根是网,扣住我死而无憾。
然而世事是一张更巨大的网,网得住无能为力的众生。
他掌心打开,有一颗黄戒。
他说,记得你喜欢细质金戒。你是否有兴趣戴一生。
我说谢谢啊谢谢,不过钻戒似乎更漂亮。
我示出指上母亲的婚戒。
阿彬,我们赏过了话剧,缠绵了春夜,踏遍了上海,现在我该回去嫁人了。
我冲他不羁地笑,他面无表情望向我。
请问王先生另有何指示?
他答没有,只是疼…他一只手捂住胸口。
远处雷鸣般巨响打断他话。
我扭过脸去。
天边飞机轰鸣处,上海成焦土。
茶花女说,阿芒,你是我在烦乱的孤寂生活中所呼唤的一个人。
在舞会上病倒在阿芒怀中,在巴黎郊外生死的缠绵。
而茶花女的死前,只一滴无声泪陪伴。
阿芒不会知道。
落一颗炸弹,一寸天堂成地狱;落一滴秋雨,砸伤这隐忍的倾城。
你应不停怨恨,以冲淡你的步步挽留。
你看整个上海沦陷了,我都未沦陷;你看一片苍天落雨了,我却嬉笑脸。
而我的留下是情非得已;而我的离开是万万不得已。
一百八十公里铁路,带我逃离这十里洋场。
我未能挣脱母亲,探出头回望上海。
一阵尾气就掩盖一座尽世繁华;一滴热泪就颠覆一场倾城之恋。
我没有去过巴黎,没有去过纽约。但是我去过你心里。
就请你当我,从未从未对你动过全情。
就请你当我,先你死于这天堂。
- Re: 等待posted on 08/02/2006
我的梦是直接肤浅的,张才是懂得“生活不就是他妈的轮回么”的人啊
社会,不就是一部庸俗的文艺片,来回演,只不过换上几个当红的明星而已。
从这点说,争论战争的正义,实在是无解。人,糟蹋大自然的凶猛动物群而已。 - Re: 等待posted on 09/05/2006
如果等待可以换来生命美丽的蜕变,那么这种等待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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