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遍云南
【读者】2005.04
【作者】杨 盛
“云南什么东西最好?”外省朋友问我。“虫子。”“为什么?”他又问。我想吓他一下:“如果不吃虫,云南人会死的!”他果然惊讶得张大了嘴。其实,我也没有吹牛,在云南农村里,男人们隔三差五就要弄些虫子回来改善伙食,补充营养。在我的老家,每当谷子收割时候,就会有大群的小蚂蚱跳来跳去,一声招呼,大人小孩便忙碌起来,用手罩,用衣扑,用网来兜,不多会工夫,家家都可以提回小半桶。蚂蚱怎么吃?用小火干焙,像炒瓜子一样在锅中翻簸,至微糊,夹杂有青草味与肉味的特有香气便扑鼻而来。蚂蚱秋天最多,其他时候很难见到,每到这个季节,男人们最兴奋,要好的聚在一堆,嚼几口蚂蚱,喝几口苞谷酒,讲几句女人,吆五喝六,乱到天亮,婆娘们也没奈何。不能想象,没有蚂蚱,男人们该怎么活。
云南人爱吃虫,因地方不同而喜好不同,蜂蛹、蚕蛹自不必说,好东西人人都爱。但民族地区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就算做好端到桌上,动筷之前也会费些思量。思茅地区流行吃一种叫花娘娘的蜘蛛,因身上长满细长花纹而得名,每年蚊虫猖獗时最好捕捉,田间、地头、树梢,到处都是。同样干焙、油炸,听说也是一道美味。而昆明地区小孩子经常享用的一种东西,其他地区好多人都没有听说过。那是一种永远踩在水面上的小虫,身细腿长,跑得飞快,形状就像大蚊子,我们叫作水马。水马跑起来时在水面上一点一点,像练过轻功,姿势非常优美,平滑如镜的水面上,常常漾起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波纹,很有诗意。吃这个东西不用费事,掐头去肚,入嘴生嚼,顿觉奇香灌顶,飘飘欲仙。我的嫂子是巍山彝族,有一年回老家带来一种怪虫,有手指大小,浑身长腿,奇丑无比,看了让人起鸡皮疙瘩。听说此物在水中生活,当地叫水蜘蛛,我看着像水蛭一类的蜻蜓幼虫。嫂子在一旁热情招呼,我拈着筷子很是踌躇,老爸夹了一只,不管不顾大嚼特嚼,我也硬着头皮夹了一只,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可能父亲为了省油,这虫没有炸透,并不是想象的酥脆可口,而是带了一些潮湿的韧性和腥味,嚼着嚼着,情不自禁想起了它的肠肠肚肚,我赶紧吐出来,连连摆手,再也不敢下筷。一旁的父亲却是连吞数只,大呼过瘾。
虫子虽然好吃,有些却不好得到,比如蝉蛹,数量极少,一只一只凑起来,颇为不易,但味道口感却是一流。到老乡家如果尝到此菜,说明你的尊贵程度,压箱底的东西都舍得翻出来,可得对得起人家,不要以后人家到城里找你你却装作不认识。至于会飞的肥嘟嘟的白蚁,硬是要等夏天雨过天晴才会成群出现,很不容易吃到。不要以为蝗虫是害虫人就怕了它,其实也是个好东西,只需去掉多余部分,留鸡丁大小的胸脯,然后用竹签串好,架火上一烤,油嗞嗞冒出来,噼啪噼啪响,撒上盐送到嘴里,味道鲜嫩之极,比猪牛肉好吃十倍,可惜这个东西不多,除非闹蝗灾,方能大饱口福。说到竹虫,的确属于虫中极品。那年我到孟定出差,随老乡到山上寻找,在云雾缭绕中转了两天,才找到一棵碗口大的竹子,砍下中间一节带下山,劈开对簸箕一抖,哗,白生生、胖乎乎的竹虫落满一堆。竹虫极其娇嫩,需微火温油慢炸,小心谨慎操作,否则必成一堆废品。拈一颗塞入嘴中,酥软化糯,细腻清悠,浸透虫体的精油蘸足了竹叶的清香,在舌尖漾来漾去,真是妙不可言。回家后匀出一半分赠亲友,大家欣喜若狂。我的邻居有一个卖茶叶的老板,姓周,墨江哈尼族人,嗜虫如命,自称没有不敢吃的虫子。一天喝茶,当我谈到曾经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网虫时,从不插话的他忽然打断我:“什么虫?网虫?”他急切地问,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 posted on 03/06/2006
这一篇四川人写的吃虫记,恐怕不是那么“滋味”!
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中记载亚马逊原住民吃昆虫,那实
在是在断食、猎不获,饥饿不堪的状况下的不得已。
里面还陈述捉虫子是妇女与儿童的拿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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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虫”滋味
南方周末 2006-03-02 14:55:35
●(四川)黎谷
那是1960年代,国家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困难时期。当时我还在遂宁一中读书。对于丰衣足食的现代人来说,很难想象挨饿是什么滋味。如果要说米糠、南瓜藤尖、包谷芯子、红苕叶曾一度被饥饿的人们当成食物的话,许多年轻人一定认为我是在说“天方夜谭”。但四五十岁的人都明白事实正是如此。
那是一个萧索的秋天。不少人因严重营养不良得了水肿病。躺在床上病中的父亲看着我和哥哥,看着我们发育中却如竹竿般纤瘦的身体说:“你们到河滩上去捉些打屁虫吧……”
我忽然口水来了———因为这东西我吃过,是一起玩耍时邻家小伙伴抓给我的。凭心而论,应该说此物比油炸胡豆强过100倍,而通常桑麻之地人们爱吃的炒蚕蛹更是无法与之比肩。
深秋的涪江笼罩在雾气的氲氤中。俗话说“秋虫哀鸣”。这时节,打屁虫们都聚集到了河滩开阔地的卵石下产卵过冬,正是捕捉它们的好时机。我和哥哥,还有泥巴娃、金玉娃、青娃子几个邻家小伙伴一起涉过剌骨的江水,来到江心的石滩上。我们搬开一个个大卵石,褐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打屁虫一窝一窝的,少的几只,多的几十上百只。半天工夫,竟捉了好几斤。回家后放在桶里用烫水一淋,打屁虫们耐不住煎熬,在一阵蹦跳声中放尽了浊气,然后将打屁虫放进锅里用微火焙,之后又逐渐把火烧大,打屁虫便开始溢出一些油来,并且越煎油越多。经一阵烘烤之后,油亮亮、黄灿灿的,似炸虾而更香,似油渣而更脆,吃在嘴里酥酥的,那种特殊的香味不是文字可以形容的。难怪汪曾祺先生在回忆读西南联大的一段流亡生活时,说起校园门口那校工津津有味地用炒打屁虫下酒的情景时,自己是如何的“馋涎欲滴”,其中是有道理的。
偶然翻阅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打屁虫原来也是赫然入著的,只是文雅一些,不但去除了俗字,而且叫做“九香虫”了,正是道出了它“奇香”的本质。“纲目”中说:此虫“性味甘辛,祛湿毒,重石锌,驱体瘴,醒目发……”,用今天的话来说,含人体稀有矿物元素,又排毒明目生发,好处一大堆。如精明的厂家用其制成保健食品,再取个好听的名字(当然不能叫“打屁虫精”之类),其滋补功能一定是会胜过“××宝”、“××精”、“××营养口服液”一千倍了。
- Re: ZT-虫遍云南posted on 03/07/2006
这么吃下去,怕是中国的虫子以后也得成保护动物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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