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正值文革,谢天谢地!出身黑五类又身兼臭老九的父母,破天荒地没有遭到批
斗、牛棚等大劫难,虽然抄家、下放等小麻烦不断。我也自然跟着颠沛流离,城里
城外,南下北上,转学次数之多,到后来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记得那是在小学三年纪,我又被转回了清华附小。班主任老师是个女的,二三十岁,
姓什么早忘记了。同学都是所谓的清华子弟,讲师教授和工友干部的子女,大约一
半对一半。当时臭老九地位低下,工友也不是正宗的工人贫农,小朋友们本来缺少
大人严格的阶级意识,所以没有谁看不起谁,更不会结帮成伙整人,只除去一个。
这位男同学,身子小,脑袋大,见人就裂开大嘴巴笑,没啥起眼的。开始听到同学
们都叫他“屎疙瘩”,不懂是什么意思。一天,偶尔从他身旁经过,一股奇臭扑鼻
而来,讨厌之余感到十分奇怪,自然又联想到了他的绰号。悄悄去问别人,这才得
知,原来这疙瘩是个残疾,一生下来被发现没有肛门,由医生做手术给造了一个,
具体位置不清楚,好象是在小肚子上。如此一来,新陈代谢大问题算是解决了,可
这人工的却不如天然的管用,大约是缺少收缩功能,一直处于开放状态,不以人的
意志所转移。为此,疙瘩需要用尿布,一辈子少不了的。并且,走到哪儿气味跟到
哪儿,瞒也瞒不住。
我当时听了也没大在意;但不自觉地,多多少少看低了这位同学。下课时玩不到一
块儿,避免鼻子遭罪,平时对他能躲就躲,敬而远之。
这天,课间正在操场上野玩,忽听见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赶紧跑回来看热闹:啊,
原来疙瘩出事了,他...他泄漏了。地上黄黄的脏了一大块,难闻的气味满教室都是。
而他,死死钉在自己的单独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估计底下已经一塌糊涂了。疙
瘩的前面,十几个男女同学不远不近围成一个半圆,冲着他又笑又叫,又蹦又跳。
疙瘩的性格并不软弱,相反还很倔强。面对如此难堪的局面,他没有哭,没有低下
头,而是紧绷着面孔,死死盯着眼前这些嘲弄他的同学。疙瘩的脸并不难看,眼睛
大大的。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是凶狠的、锋利的,充满着刻骨仇恨,象极了一头老
狼的眼睛。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眼前的这些同学死定了。
我没有笑,更没有叫,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隐隐为疙瘩难过:他真是好可怜呀,
我们为什么要笑话他呢?
小时候,我大约是有轻微的多动症,总是闲不住,课下闲不住,课上也是。那年头
小学生没有功课压力。课堂上,听讲我一只耳朵就够了,足以保证作业考试不比那
些乖学生差,剩下的时间又哪能做到手背后、腰挺直,正襟危坐象个小泥菩萨。过
剩的精力总得消遣掉,于是不是找同桌说话,就是自己一个人在下面做小动作,搞
得班主任老师十分恼火,几次三番警告加训斥无效后,决定给我最严厉的处罚:由
后排调到第一排,左边靠教室门口的地方,去和疙瘩同桌。
教室变成了茅房,这下我可惨了。人说久而不闻其臭,哪有这么容易。好在我年纪
虽小,自我调节的本事倒不差,即来之则安之。看看疙瘩,除了气味不佳,人还是
挺容易相处的,非但不内向孤僻,相反还很乐观主义,讲哥们儿义气。
很快地,疙瘩在我眼睛里变得正常了。我天生不会欺负人,小孩子的同情心未泯,
所以从来不喊他的绰号,总是称呼他的学名;对他的气味则尽量忍受,在他面前装
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疙瘩的功课很差,我能帮就帮;他呢,时不常给我讲些他们五
区的趣事 --- 五区是清华园里的贫民区之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疙瘩从来没有
发生过冲突,最后成了好同桌、好朋友。我好象是那班上他唯一的朋友。
约莫过了一个学期左右,我又不得不转学了,从此和疙瘩断了联系。
疙瘩的名字,今天我已经忘记。
--- 2005年7月21日星期四
- Re: 童年纪事:一个没屁眼的小孩posted on 07/22/2005
民谚说缺德的人生儿子没屁眼,我以为这不过是吓唬人,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畸形?
爱者的故事的包袱好像还没有抖嘛? :-) - Re: 童年纪事:一个没屁眼的小孩posted on 07/22/2005
还真有这样的人?!
看贾平凹《秦腔》,主人公颠疯呆傻,却恋着村里第一大美人白雪,当然一无所获,主人公最后诅咒白雪生出孩子没屁眼,还果真灵验了。
以为老贾由在糟蹋人呢。 - Re: 童年纪事:一个没屁眼的小孩posted on 07/22/2005
纪实小文还抖什么包袱呀?请班长指教!
明天出远门去了,大家玩好!
八十一子 wrote:
民谚说缺德的人生儿子没屁眼,我以为这不过是吓唬人,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畸形?
爱者的故事的包袱好像还没有抖嘛? :-) - Re: 童年纪事:一个没屁眼的小孩posted on 07/24/2005
那孩子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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