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口语写作与神话写作
如今出没于各论坛或纸媒界的诗人们,是一些工业文明催生的早产儿。诗性跟因特网紧密相连。特别是一些80或70末期诗人。都是在接触网络后开始写诗。先天营养不足又后天文化贫血。在诗歌的窄门边奋力挖几个洞仓皇而入,诗歌就这样在很长的战线上被分割成几块。
口语写作
口语写作诗人把自己装得很入俗,这样可以与人民,直接与衣食父母达成共识。他们用大量的俚语最直白的行为语言构筑了一个中性的诗歌写作方式。口语的完全化跟一个社会的矛盾和共识是分不开的。诗人首先面对是生活。在与常人无异共处的文化圈子里,首先面对是生活带来的冲击而不是诗性的。他们很是理直气壮的说:我的诗歌人人能看懂,是具体生活的诗化表现艺术。而不是像其它诗歌一样,游离于人民。我的诗歌力图表现人民真正的日常需要和情感直观表达。于是就有诗人在一首诗歌里写道:让我这人民的诗人受不了。
事实上也确实引得一大批诗歌爱好者认为,诗歌就该这样写。表现不了生活,表现不了当下情感就是背离诗歌的方向。
但我认为诗歌是有诗有歌。而不是嘴里结结巴巴喊个一二三就是歌的诗歌。事实上这种与作换来最沉重的代价就是:作者和读者诗性的普遍消亡和褪化。在生活和诗歌中间,失去平衡而引起的一种艺术错觉。
诗歌是一种很自我的写作文本。无法面对更多的人或只能面对同样具有对等诗性的读者。我一直信奉诗歌高于生活,它的存在价值在于引领人群走入更高的生活,做为一种先启性的文学体验。但同时它又不是超验。我觉得它甚至还在经验之后。因为创作总是在行动之后。而先于创作的行动是在写作前发生的。怎么能看着是启示呢?时间总是在流动中改变事物,包括诗人和诗歌。诗人在当下写作文本时的状态在写作已成定式。这时超验的感觉,仅来自于读者。读者是敏感的,而敏感也具他控性。他觉得这首诗写出了一些似曾相识但未曾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时。他就可以很肯定的认为,诗歌是神的语言。是先启的声音。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悲哀。因为人类的情感再丰富,也没有比个体人数多。一些情感被一些人捕获到又传染更多的人。而事实上是,诗人写作完成后。又开始叙述自己当下的情感,开始叙述这很快过去但还有人群等着宣读的神本。
我刚才说过,口语写作的人,后天缺失营养。他们在找不到诗歌纯净的涤荡心灵的泉水后。就无力再寻找了。既而转回脚步,与世俗生活站在一起。打着反对生活反对无聊的旗子穿着人民的衣裳又强迫人民喝他们自己都以下咽的营养糊。诗歌在这里,很悲哀的沦为诗了。已无歌声的诗就这样一点点灌进人民嘴里换掉那五千年以来的良好诗性。
现在再来谈一下口语诗的唯一大敌。我今天特别想说的神话写作。
神话写作
说到神话写作。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提一下海子。初时像许多人一样认为诗人海子的死亡造就了中国神话写作的巅峰。认为海子的死是具有多么伟大的意义。(比如他的朋友诗人西川说: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因了死亡成被蒙上各种面纱的诗人远不止海子一人。我觉得海子在写完《太阳七部书。刹》后,诗歌和将要开始的死亡已彻底连在一起。他的死因了他眼里的“大诗”《太阳》已不再重要。一个死亡普遍生长的时代更是死亡如金的时代。我想说海子,是有死亡的资格的。他自己选择了诗歌和死亡。他是有福的。试问这个诗人比读者还多的时代。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资格绝决而坚定的走向诗歌和生命的终结的。诗人的死通常被形而上化。一直以来诗人是代表神在人间的一个使徒与人交流。诗歌的黄金时代就是那个人神合一的时代。很多人觉得诗人一死,一个时代就将终结或消亡。西川在纪念海子的诗歌里写道:我们一生的收获/必将少于这一夜的丧失。诗人如此看重死亡和刻意表将死亡诗化。不禁让我齿冷。虽然他在祭文结尾处也写道:所有活着的人都应该珍惜生命,这样,我们才能和时代生活中的种种黑暗,无聊,愚蠢,邪恶真正的较量一番。但这段文字完全可以认为他给人吃一苹果又教人不要乱扔果皮。
事实上,在一大批所谓“知识份子”正埋头于向西方文学大师写作致敬文本,诗或诗评提不到几个大师名字不罢休时。却忽略了中国五千年文化里遍地的诗歌黄金。中国古文化在给予我们重荷和沉重时,也把天然的诗性悄然埋于故纸堆。中国的神话宗教的丰富和完整全面,是足以跟任何一个国家媲美的。先民们用纯朴和大胆的想像把我们的文明提到一个让世界注目的高度。一部《太平广记》就容括多少奇闻怪异神话故事。从盘古到伏曦到神农共工云云。中国是最不缺乏神话和想象力的国家。诗和歌谣以各种形式大部份保留下来。这些都是留给我们的巨大诗性创作源泉。遗憾的是一些诗人仍只倾心我们祖先已安然住在房里歌唱彼岸还在茹毛饮血的国度。也许丢了西瓜去找芝麻的人还会越来越多。我却不希望看到那一天。
在当时诗人地位是很高的,诗人类似巫师卜者。他们的提材直接取于梦幻或不可解释的自然灾难与死亡。。他们代表着神和天。那是一个人神合一的完全自然的诗性时代。诗通过歌唱——面对劳动的疲惫和死亡的恐惧得以保存和传唱下去。因为痛苦是永恒的,所以诗歌也不朽了。
现在的诗歌的口语化是背离诗歌以歌为载体的黑道。虽也不乏有些口语诗歌用最直白的语汇写就的精妙诗句。但亦是少而又少了。主要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诗歌承载了太多的工业文明金属气息。而在工业文明里最受打击的莫过于不得志的诗人,于是他们数典忘祖,很暧昧地就投入工业巨人物质女人的怀抱里撒欢了。
工业文明越是发达,人类情感越是困乏,最后不得不依赖于一些乌托邦式的幻想和末世的狂欢,来自慰远离自然和先祖贫穷落后却不乏快乐的时光。
于是人们开始缅怀那个人神合居的时代。可我们日渐荒凉的心能承受那样的平静吗?
带有神话特征的神本主义诗歌创作。将人的视角从物化转向诗化。这是一个很好的诗歌取向。其中在这方面最成功和最失败的诗人就是海子。 我深信如果还有一种艺术需要天份,那就是诗歌。海子是有这个天份的。他在短短五年的创作生涯足以跟一个时代的集体创作媲美。一些很有目地的诗人在评论海子的诗时,笔墨着力点更多的放在海子抒情诗上。虽然海子说“抒情是血”,但他一生最看重的,还是他最后时期的作品——借用印度诗体说话,他说的“大诗”也就是神话史诗。许多人知道海子也仅限于收入高中语文课本的《面朝大海,春暧花开》。当然,这只能说明大多数人还没真正了解海子充其量也就知道海子是个抒情诗人。更无从谈他的除抒情诗外,最重要的篇幅——长诗。(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海子)在他的诗歌文献《诗学:一份提纲》里很明白的提出了他的诗观。这首他“用尽了天空和海水”的长诗让我有了一个诗歌取向的态度。 在反复思索时,也看到这首大诗的症结。海子想成为诗歌的国王,渴望自己被抬入太阳的圣殿。他的诗歌里不止一次的提及:太阳,国王,王子,人民等一系列非常具体的语言词汇。他的长诗〈太阳七部书〉我认为这是第二部中国有史以来的神话史诗。第一部是屈原是〈楚辞〉。
但是海子的长诗在创作中,很明显的分裂出一个硬伤:他写作的土地缺失与之交流的神。从孔子“子不语怪力乱神”后中国的诗歌已离神话越来越远了。他只能自己在诗歌里构筑一个新的神话和语汇:太阳,月亮,高山,河流,故乡,祖先,人民,丰收,狩猎,处女和王子。并给一些词汇赋予新的意像:豹子:粗糙的感情生命是一种原生的欲望和蜕化的欲望杂陈。狮子是诗。骆驼是穿越内心地狱和沙漠的负重的天才现象。公牛是虚假和饥饿的外壳。马是人类。女人和大地的基本表情。玫瑰与羔羊的赤子,赤子之心和天堂的选民——是救赎和感情的导师。鹰是一种原始生动的诗。等等。海子在这时已完成了对诗歌语言的改造工作。
以后在长诗里的神,王子,女巫,血。赤道,长老等等,则失在神话失据外不得已的对外妥协。从《圣经》《浮士德》《列王纪》《约伯纪》等大量外国诗歌神话里找到新的语言。但海子从这时起就开始犯了无法回头的错:这些题材在西方是流传已入,少老朗朗上口的神本意象。但在中国,在一个与蓝色开放式海洋文明完全对立的以黄河流域发展起来的农业国度。海子的诗超越了所有人的视角。那是一个尚未发现的新的盲区。如果可以假设。他的长诗以中国上古神话为背景,以〈周易〉〈河图洛书〉〈归藏〉等大量史前文明依托的话。海子的悲剧,才真正算得上诗歌,人民的悲剧。
这只是我个人之见,也许会有偏颇。但我深信:海子的〈太阳七部书〉仍值得我们探索。放下一切逻辑和理性的误读:这诗是无可比拟的!
海子就说到这里。
神话写作虽在眼前已淡出,但我深信这只是暂时的,诗歌的权利话语,最后还会回到神的手里(其实神,仍是我们并不世故的心)。相信在以后更长的日子里随着文明和物质的急剧冲突和人们价值取向崩溃后。神话诗歌,那人类最后一块尚未泯灭诗性的土地必将是我们的归所。
- Re: 浅论口语写作与神话写作 (秋夫)posted on 08/18/2004
想在网上查海子的《诗学:一份提纲》,未得,见到这篇,啰嗦得很,但也不是太难看。
可叹的是海子身后有这无数人来评他,写他,念他。这些人中真要出个把诗人把海子的香火续下去也成啊。
不过这位作者说诗人之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倒是挺准确的。 - Re: 浅论口语写作与神话写作 (秋夫)posted on 08/19/2004
不过我觉得一个时代的终结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你知道的!
- Re: 浅论口语写作与神话写作 (秋夫)posted on 08/19/2004
不过和海子的死也隔得太近了。这个巧合!
诗人的死预兆了那个时代精神上的死亡。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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