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前在深雪里流浪的时候,放电影似地回顾自己这些年来如何度过的除夕之夜。于是就有了个念头,想写一篇《十年除夕》。今日方才得空动笔,懒在沙发上,只先成就了十分之一,便想上网先贴出来。没仔细看,也许还有错别字呢。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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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麦除夕
最早认识丹麦,是从安徒生的童话,他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他的《海的女儿》,他的《豌豆公主》。于是,脑子里的丹麦,便是一个童话的世界,蓝的海,白的雪,玲珑的宫殿,拖着长裙的公主。
新旧交更之际,靠近北极圈的丹麦是隆冬深雪,哥本哈根的象征——海的女儿,孤零零地坐在白的岸和灰的海之间,赤裸的身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真冷。
丹麦的南部,有个叫做“朦”的小岛。一座长长的桥将她和大陆连接起来。岛长16公里,宽不过4,5公里。除夕的傍晚,踏着齐膝的深雪我们沿着东海岸线走,凛冽寒风里铁灰色的海呼啸着,一浪又一浪强有力地扑打在白色的礁石上,强烈的色彩对比气势磅礴地烘托出力的较量。我们留在身后的脚印又渐渐地被大雪覆盖了。
朦胧的雪中远远地闪出影影绰绰的奶黄色灯光,一座城堡的影子在暗夜的背景上渐渐地清晰起来。我们加快了脚步,奔向温暖和光明。
是一座很浪漫的城堡,明显地受到了十八世纪“回归自然”运动的熏陶的法式建筑,宽大的后花园白雪皑皑,一座中国茶楼式建筑上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轻柔的音乐,盛开的鲜花,五彩的水晶吊灯,侍者穿着晚礼服,雪白的衬衣上是黑色的领结。而我们,走了一天的路,背着旅行包,穿着雪靴,此时,落在身上的雪开始融化,从头顶上慢慢地滴落到大理石的地面上来。
我们笑着问,嗨,向我们这样叫花子般的你们也接待吗,看来你们今晚的除夕晚会格调不低呢。侍者满面笑容,欢迎,远来的客人。仿佛等着你们似的,城堡里还剩下最后一个房间。爬上旋转的单人小楼梯,这座城堡最高的地方,就是你们今夜的梦船。
我欣喜若狂。而艾比却喜欢独出心裁。他问,我们能不能做个交易呢,我帮你们洗碗,你们免我的房费。我大笑,侍者也大笑,我们笑作一团,笑得弯下腰。艾比说,干吗笑呢,我是认真的!中学毕业服社会公益的时候,我在青年旅社洗了快两年的碗呢,我洗碗的水平可高了。
这就是艾比!
侍者请来老板,老板也笑了。他说好吧好吧,其实我们厨房的洗碗机可好了,难得你的这片心。我就成全你们这个不同凡响的除夕夜吧。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丹麦女王作了暂短的新年祝词。尔后,音乐响起来,我们缓缓地步入舞池,旋转,再旋转。一曲终了,老板把我从艾比手里接过来,悄悄地对他眨眨眼睛说,现在,用15分钟时间,去把洗碗机开动吧!
老板牵着我的手,下一曲,是华尔兹。
- Re: 丹麦除夕posted on 01/05/2004
"除夕"这个说法把我闪了一下。浓郁的家乡气息。:) - 曼妹好福气,嫁得艾比金龟婿posted on 01/05/2004
- posted on 01/06/2004
话 丹 麦
丹麦大文豪克尔恺郭尔有一句名言,“反省的海洋上我们无法向任何人呼救,因为每一个救生圈都是辩证的。”的确,海洋,对于丹麦人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同样是一种不小的威胁。具有海洋意识的、处于地球北部边缘状态的丹麦,常常给人一种奇幻的感觉,而这种奇幻的感觉,在你亲临大贝尔特海峡桥梁工地的时候,她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为强烈了。
小船载着桥梁工地的工程师和中国记者破浪前行,欲往大贝尔特桥中间段的小岛。船尾面积不大的甲板上,人们争相摄下这“一桥飞架南北”的壮观。大贝尔特海峡大桥全长3300米,1996年建成后会连接斯堪的纳维亚和德国。用丹麦记者的话来说,这是一座很高、很长、很贵的桥。计耗资三百一十亿丹麦克郎。当我把焦点对准赫然浮出海面的桥墩及未完工的若断若续的桥体时,一位丹麦朋友拍拍我的肩膀指指天空,他说,那上面有人在工作。果然,当我抬头望去,在高达数十米的大桥悬索上,有桥梁工人像行空之蚁在那里蠕动、穿行。我感喟道,这是些勇敢的人!丹麦朋友对我笑了笑,似是会心于这种夸奖。
如果说大海是丹麦人心性系之的所在,那么,海盗的历史和艏艉弯曲的海盗船,就为这一海之梦添加了另一笔色彩。走在哥本哈根的街道上,你可以看到步履匆匆的过客和闲暇于露天咖啡座的游人或当地居民。无论是在和我们的同行、官员或朋友交谈的时候,还是面对一个从你身边掠身而过的行人,“维金”人的印象在这秋日的哥本哈根无处不在。丹麦人的面容上,确有一种强悍、粗砺和阴郁,肤色渐暗。这一印象对于男人而言如此,对于女性则不好多加褒贬。同样是克尔凯郭尔曾对人们在街道上产生的对于少女的瞬间的印象加以无微不至的描写。
阴郁的丹麦人,这是一个失之偏颇的判断。丹麦人的对于太阳的热爱和对大海的眷恋一样热切。人们不但可以看到躺在海岸线上的裸体,即便是在市中心,也不乏有光着脊梁出没于大街狭巷的小伙子。和其他欧洲国家的人们一样崇拜日光的丹麦,少男少女们的服饰也愈益趋于随便。到了夜晚,哥本哈根陷于一派幽静。古老的教堂和SAS大厦一起处于沉默之中。位于市中心广场附近的火炬柱焰火腾腾。当城市、乡村(因为哥本哈根很小,只要步行便可达至郊区……)和大海失去了光泽,令人关怀的艺术就从画面转至声响。
我陶醉于哥本哈根的钟声。这是一种对人有无可言说之愉的钟声。确切地说,是一种古代时期的回声。这钟声纯净、敦厚、简朴。就像人们聆听BBC英语广播的钟声一样,她没有整时准点的报罄,而爆发于无知无觉之中。这钟声一响,世界就变得古朴而优雅。不久前参加爱尔兰大文豪乔伊斯研讨会,中国与外国与会者曾细而入微地分析《尤利西斯》一书中的钟声在乔伊斯书中的记述……同样,一位俄国革命家在十月革命后记述克里姆林宫的钟声,已从“上帝保佑沙皇”转为每一刻钟就响起的“国际歌”的旋律,不禁对哥本哈根的钟声记忆有加。
钟声是神秘的!她和哥本哈根一样具有奇幻的魅力。从丹麦回,好长一段时间,我把握不住丹麦的人文核心之所在?是大海?是太阳?是海盗的远洋与冒险性?似乎都似是而非。我在哥本哈根窄小的旅舍房间里,无意中曾看到克尔恺郭尔诠释爱情的一句话,那句话的大意大概是,爱情是不可分析与解释的……。然而,这种诠释正好是被克氏自己否认了。在他的《日记》一书中,他以无以伦比的崇高感触,记述了书中主人公和少女柯黛莉亚之间的爱情或情爱。当我迈入哥本哈根近郊一座现代化教堂的时候,就忽然想起了克氏的话:
“我总劝那些没魄力,没眼光,没自信的人要趁此初级阶段,先行冒险出击,理由在于,这种抵挡不住之感会迫使他去假借天力,并且这天力本身就是爱与自爱的奇妙结合。”
不同于古代任何一种风格的现代化教堂,用红砖砌成,没有攀云而上的哥特式的尖顶,只在云中辉映一个凌空的十字架。而在教堂左近的墓地里,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香熏。我顺便问丹麦的朋友,说,此处有无名人墓;他赫然说道,在丹麦人人平等,没有名人墓的所在。
是的,回到克氏,或者回到柯黛莉亚,丹麦人以克尔恺郭尔为代表的深刻的理性分析能力(同源于德意志民族的)和安徒生的童话思维、和美人鱼的单纯、甚而孤单地独坐环礁的抑郁与美加在一起,即成为这个海洋与地球边缘国度的人文精神。不可言说之爱,在《日记》一书中,在哥本哈根奇幻的钟声与大贝尔特海峡横亘于狂波巨滔之中的桥索一起,构成丹麦的品质,构成丹麦人的精神的品质,像一棵孤立的枞树,“指向天空,却不投下一丝阴影”…… - RE: 丹麦除夕posted on 10/25/2017
“反省的海洋上我们无法向任何人呼救,因为每一个救生圈都是辩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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