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故事写得余味深长。 华夏读者都在揣测那汤里的肉是什么肉。 最坏的估计大约是死婴儿肉? 胎盘?
这次回国,才听哥哥说起我们以前的医院的厕所粪坑里经常有流产掉的死婴尸体。他那时还小,不懂,后来才知道。我们以前的工厂里计划生育最惨烈的时候,8个月的产妇都被逼着去流产。有做计生的侦探竟然追人追到云南边境上。
在1983年前后在重庆吃死婴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我可以跟我哥哥核对事实。
魂儿三恐怕是重庆医学院的,真有缘分。
为什么女作家不写写女人流产的故事呢?多么好的故事,这么多的素材, 深刻的人性中的愚昧。
有乡下亲戚为要生男孩,给自己流产了8次。刚做了流产,第二天就接着“上床工作”。中国女人作践自己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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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来钟的时候,在外科值夜班的四儿接了个电话,是同学打来的。让他不忙的话赶紧回宿舍一趟。对方压低了嗓门儿说:“好事。”四儿装老实,说不敢擅自离岗。对方说,哥儿几个弄了点好肉,剁巴剁巴,蹿了一锅丸子汤,大家都已然吃过了,香得很,满楼道都闻得着。“给你留到起的。他们在找耶。你娃儿回来晚了,怕是就吃不到喽。” 四儿很感动,鼻子酸酸的说:“藏好了,我这就到。”跟带教医生告了短假,用余光瞧了一眼大眼睛护士,便捣着碎步揉着酸鼻儿往宿舍走。
四儿鼻子酸不光是感动,也有点儿内疚。前天他逛集市,买了两把酸樱桃,没舍得带回宿舍吃。故意绕了个大远儿,还时不常的回头观望,怕有熟人跟着,好歹在进门儿前将最后一个核儿吐了出来。到现在,牙花子还是软软的,碰不得东西。“弟兄们撺了丸子汤,知道给咱留一口呢!”四儿作了自我批评后,心情便好了起来。毕竟,是去吃丸子汤的。
近来,四儿的心气儿一直不错。来万县实习这些日子,让他 HIGH 的事儿一碴儿一喳儿的就没断过。
首先,万县这地方,民风特纯朴。那个礼拜天,自己个儿去压马路玩,口渴了,见一卖涝糟的摊儿,就要了一碗。一吃,觉得这师傅的手艺十分了得:味儿正不说,酒劲特足,一碗下去,红潮就上了脸。四儿喊了一声好,就又拍了五分钱在案上,要续一碗。可万没想到,师傅把钱给推回来了,语重心长地说:“解放军,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回不到家了。我这个涝糟很厉害的。”凭四儿怎么拍胸脯子说没事,师傅再没搭理。四儿后来一想起这事儿就感叹:瞧人家这买卖做的这个地道!你再瞧重庆那帮刁钻奸佞之徒。那天在解放碑买了盒邓丽君,竟是空带。这还不算,我明明谢了他好几回,他愣说我没谢,一个劲儿摆手说“没有”!
第二件高兴的事儿,就是自己这四川话长进不小。重庆读书那四年,愣没学四川话。一来万县可抓了瞎了,这儿的老百姓他听不懂国语,病史都问不成。恶补了一个星期,把常用的单词儿记在小本本上,随身带着。刚开始也露过几回怯。那天在外科急诊室,来了个病人,啊唷啊唷的叫。四儿看了一眼小本本,问:“你啷个不安逸?”病人说: “我没啥子不安逸,就是肚儿个痛,痛糟哒!啊唷啊唷!”四儿又看了眼小本本,问: “你肚儿是啷个痛法?是钝痛,锐痛,还是牵拉痛?”病人说:“晓得是啷个痛法哟,就是肚脐眼儿下边儿扯起扯起地痛!啊唷——啊唷——。”四儿不知所云,回头看带教医生。那家伙竟然在捂着肚子笑!现如今可大不一样了。早上查房,不看小本本,张嘴就能问:“打屁了没得?打了几锅?”
这第三件高兴的事最让他心悸,就是外科那个大眼睛护士,这些天老瞄着他看!没来外科以前,四儿就听说过,外科那个大眼睛,长得最嗔透,说话又只有楞个好听。四儿来了一看,果然国色天香。最近这十天半个月,四儿感觉到,大眼睛在关注自己,但凡有机会,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瞄着他。好几次,她在那儿欲说还休的,弄得四儿一天到晚都晕呼呼的。刚来万县时,四儿很失落了一阵子。没旁人在,便独立窗前,往女生实习点涪陵方向眺望发呆。自打被大眼睛瞄了几次以后,四儿忽然觉悟了,原来女人满世界都有哇。从那儿,四儿去窗前眺望的次数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
一眨吧眼儿的功夫,来到了宿舍门口。四儿先地下工作者般地左右扫了一眼,方推门进了屋,见两个同屋在看书,便悄声问:“在哪儿呢?”同屋拿腔拿调地说:“个人自己找,找得到就吃,找不到就不吃。”四儿一笑,来了个“一嗅二视三动手”,只一合,便从床下拖出了那个黑不溜鳅的什么东西都煮过的铝锅。一掀开盖儿,确实就闻到了那久违了的肉丸子香。再一看,整整大半锅呢,还冒着热呼气儿。四儿有点吃不准,便问:“怎么个精神?”同屋说:“我们都吃了,你吃吧,莫吃光了,留到些明天再吃。” 四儿急忙盛了一碗,满满的,蹲在锅前,牙花子依然软着,涕漓突噜地,没怎么嚼就那么下去了。
“我C!没治了!”四儿由衷地喊。同屋近乎肉麻地说:“好又来嘛。”四儿便试探地说:“那,我就,再来点?”
正当四儿盛第二碗的时候,听到后面有“哧哧”的笑声。四儿对这种笑极熟悉,警觉地回过头来看,身后竟站了7个人:外屋除他以外的仨和里面套间的四个同屋都在,围成了半个圆形,南腔北调一齐招呼:“丸子怎么样?好吃吗?”
四儿想:“坏菜了,我中了共军的奸计了!”忙站起来,干干地笑:“你们毁我?给我喂什么吃呢?”
见大家只是笑,四儿便端着盛了丸子的碗,举到一个同学的床上:“区长,你可不能害我!”区长极缅腆:“谁也没害你,我们大家都吃了的,你吃得最多就是了。”四儿做出倒汤的预备动作:“说,怎么回事?1-------,2------, ”区长忙笑着说:“是他们从妇产科弄回来的东西。”
四儿后脊梁一阵发麻,惨叫了一声,赶紧把锅端到灯底下看:那丸子,看着跟平时的丸子没什么两样;可是那汤,却是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识过的汤!既不是青龙过海,也不象翡翠白玉。那汤面上,布着密密麻麻的油花儿,厚厚的,有着极清晰的边缘,铮黄瓦亮,闪着光芒。“孙二娘店里卖的那玩意儿该不是这样的吧?”四儿琢磨着。一个同学问:“你娃儿咀嚼了半天,就没感觉到那个质地跟别个不一样唆?”四儿木木地摇了摇头,没敢说自己刚才嚼也没嚼,跟老太太喝粥似的,因为牙还倒着。
迈着沉重的步伐,四儿往医院返回,心里这叫一个懊丧。他设想着身体可能会出现的反映,想来想去,觉得肚子出症状的可能性最大,可走了半程,到是相安无事。就又埋怨起来:自己是玩儿鹰的,到让鹰啄了眼,怎么就上了他们的套儿了呢!他把今儿的事从头到尾串了一遍,破绽竟有七八处之多,四儿不禁苦笑起来。回到值班室,见大眼睛坐在那儿,跟带教医生在闲聊。四儿精神为之一振,丸子的事儿很快就给忘了。
四儿心怀鬼胎地对带教医生说:“您睡去吧,有事我喊您。”表情极忠厚虔诚。对方说:“不忙,抽了这颗烟。”四儿故作随意地在大眼睛对面坐下,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心里却念叨着:“快抽,快抽。使劲唆。”恨不得那一明一灭的烟头变成“嗤嗤”冒着火花的鞭炮捻子。
好不容易,带教医生睡觉去了。四儿梦寐以求的氛围出现了,反到觉得不自在起来,屁股左蹭一下,右蹭一下的。约莫又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四儿听到了一声轻唤:“四医生。”是大眼睛那莺燕般的声音。四儿“嗯”了一声,抬起头来,左手却伸向了大腿根儿,准备随时拧一把。这是四儿经多年潜心钻研,总结出来的克服紧张的高招儿。
大眼睛又说话了:“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四儿觉得“腾”的一下,跟井喷了似的,几股血柱一齐往脑门儿上撞去,两边太阳穴上的筋也“绷绷”直跳。四儿狠命地在大腿根儿拧了起来。“观,观察什么?”四儿问。
“观察你的眼睛。”“腾”的一下,四儿又感觉到一股井喷,就又拧起了大腿:“眼睛,怎么招你了?”四儿想学书上看来的那种调情方式,但自己也觉得很蹩脚。大眼睛嗔了他一下,柔柔地说:“我觉得你的眼球,有一滴点儿凸得很,你以前做过甲状腺检查没得?”四儿身体的某个部位,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不是大腿根儿,而是肚脐眼儿下边儿,扯起扯起地。
- Re: ZT 让汤记 (魂三儿)posted on 07/04/2003
写的确实真好。我过去上学时常看小说月刊什么的,不是小说月报。有时能看到这种风格的帖子。一句一字都调理过似的。短就是有短的精致。尤其以陕西和四川风味的为主。这是CND上看到的最出色的短篇小说。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留个玄的。真是有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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